关于选择(1 / 2)
我是人间惆怅客,
知君何事泪纵横,
断肠声里忆平生。
“这个拿不拿?”
郭云九从大衣柜里拎出一件粉红色大衣。
沙发上坐着的人没有动静。
“拿还是不拿?”语气加重了又重复一遍。
还是没有声响儿。
郭云九本来就不多的耐心耗尽了,衣服往床上一扔,声音高了一个八度直接喊了出来:
“张云雷!你听我说话了吗?”
“听了听了,干嘛呀吓我一跳。”坐在沙发上的张云雷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随口埋怨了一句。
“我问你带不带这件衣服,”郭云九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去不去了,不去我不给你收拾了!今儿怎么了这是,掉魂儿了吗……”
“去去去,你才掉魂儿了呢。”张云雷白了她一眼。
“到底带不带啊!”
“带带带,放进去就行。”
“磨磨叽叽的,一点儿不像个大老爷们儿。”
“我听见了啊郭云九,在那儿编排我是吧。”
“你今儿到底怎么了?一天都跟掉魂儿似的。”
张云雷没说话。
郭云九见他没搭茬,也见怪不怪了,拉开行李箱内袋拉链,把干净的毛巾放进去。
“……小九儿?”
“嗯?”牙膏带不带呢?
“小九儿?”
“啊?”带一管儿新的吧。
“你听我说话!”
“嗯嗯,听着呢。”发胶带不带?那里应该有吧?
“……你想不想出国去念书?”
郭云九收拾的手顿住了。
“小九儿?”
“你带不带发胶?”
“不带。你别岔开话题,你想不想出国念书?”
“长裤带几条?”
“爱带几条带几条!”张云雷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刚刚拆了钢板,走路还有些摇晃,他几步走到郭云九面前,把她手里的衣服抢过来扔进箱子里。
“你想不想出国念书?”
张云雷最烦重复和麻烦,他连超过一分钟的语音都懒得听,何况是一直重复一个问题。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问一个问题问了整整三遍。
“你想听实话?”郭云九抬起眼睛黑沉沉地看着他。
张云雷没说话,就那么跟她对视着。
郭云九忽然笑了一声。
“不想。一点儿也不想,”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走向楼梯:“看来你不需要我帮你整理了,你自便吧。”
“郭小九!”
张云雷气得发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上楼。
“笃笃笃。”
“进来。”
“姐夫。”
“辫儿?”郭德纲从椅子里扭过身来看着他:“有事儿?”
“姐夫,”张云雷规规矩矩地站在他旁边:“我想问您个事儿。”
“说吧。”
“你想让小九儿出国念书?”
“对,姐夫。”
“你问她了吗?”
“……您一句话的事儿,您让她去她敢不去?”
“她敢。”郭德纲重新低下头翻开书:“你以为我不想让她去?”
“您跟她说说成不成?您劝她一句……”
“辫儿。”郭德纲打断他急吼吼的讲话。
“辫儿,落子无悔。”
张云雷推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眼眶通红。
“爸,您同意啦?”
“我可管不了你。”郭德纲低头看她一眼,眼里有笑:“打算去几年?”
“四五年吧,中间我得回来看看您。”
“甭回来,家里你不用操心,我还不到你回来烧纸的时候。”
郭云九一巴掌拍在他腿上:“爸!说什么呢你!”
郭德纲这才大笑出声。
“学校的事儿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您放心。”
“行,小姑娘在外头不比男孩儿,得多注意。”
“我知道。”
“是哪个大学来着?闹大利亚黄金海难?”
“……您歇着吧。我得收拾东西去了。”
“诶?诶?就这么走了?”
“我给您沏茶去。”
“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送我?我一起床人怎么都走了?”
“今儿师父有演出。”
“嗯——你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导航?”郭云九说着就要去拿手机。
“不用,”栾云平伸手把她的手机拽过来:“老实待着。”
“你凶什么?”郭云九皱着眉头盯着他。
“我没凶你。你说你这一去好几年,这小半年也没个响儿就把学校弄好了……”
“哎呀栾哥,我还会回来的。再说了,好歹我准备了好久了,好不容易拿到的签证和通知书,你别担心啦。”
“唉,”栾云平叹了口气,握紧了方向盘:“你去了甭担心家里,在那儿好好学,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
“知道知道,那还早呢。”
栾云平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机场。
栾云平把她的手机还给她。
“去吧,在那边儿好好的,晚上别出去乱转,交朋友的时候多长个心眼儿,别识人不清……”
郭云九给了栾云平结结实实一个抱抱,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
“放心吧栾哥,”她拿起自个儿的行李,冲他摆摆手:“别送了,我自己过去。”
“走在路上别玩手机。”栾云平挥着手冲渐行渐远的郭云九喊了一声,心里头堵着,鼻子眼睛也堵着。
“喂,师父。”
“小九儿走了吗?”
“走了师父,我看着她进去的。她啥也不知道。”
郭德纲在那边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师父,小辫儿咋样了?”
“还没出来呢。”
栾云平站在偌大的机场大厅,身边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他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雨,受过无数的质疑,他始终相信就算前路俱是死局,死局中也处处隐藏生机。绝处逢生,遇难成祥,人生才有了生生不息的希望。
可这次,他竟有些支撑不住。
他想摘下眼镜擦一擦,可拿眼镜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一张到南京的最近时间的机票,谢谢您。”
“好的,请出示您的有效身份证件。”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眼。
“您是郭云九?您知道张云雷从南京南站——”
“能快一点儿吗?”
“哦,好的。”工作人员把机票递给她。
她扯过机票,凉凉地看了工作人员一眼。
郭云九坐在飞机上。
她闭着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敢想。
她又不是傻子,父亲从来言出必践,就算急着演出,母亲和郭麒麟一定会来相送。而且刚刚在车里,栾云平一直不让她碰手机。
一定出事儿了。
刚刚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新闻,德云社张云雷从南京南站坠落,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生死不明。
她怎么可能还安安心心出国留学。
留着长生辫儿的张云雷喜欢听郭云九唱戏,但在郭云九眼里,张云雷是除了陶阳之外最让她看不顺眼的人。跟陶阳的蔫坏不同,郭云九看不顺眼张云雷只是因为他唱得比她好。
虽然嫉妒是很丢人的事儿,除了技不如人印证不了什么,但郭云九就是不服气。偏生郭德纲很少见过她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平时没事儿就爱逗她,老在她面前说小辫儿唱得多好多好。
然后郭云九就会变得气鼓鼓,脸鼓得像个河豚。
“九儿,给你吃糖。”
“我不吃糖。”
“我这儿还有饼干。”
“我不吃饼干。”
留着长生辫儿的小男孩儿脸涨得通红。
“你还有别的吗?”郭云九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吃拉倒,我还不给了呢!”
气呼呼地大步朝前迈了几步,又返回头来。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
郭云九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