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此花名祭，无香有色，受神鲜血浇灌而生长，颜色也似鲜血，花茎带刺，刺含剧毒，妖族一触则死。”乔晏告诉她。

它只绽放于死去的神族身旁，被神族赞美为死亡忠贞又孤独的守护者。

两千年前遗留的种子，现在竟还能开放。

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四周阴风刮来，碎玉乱石被卷席而去。

天空暗沉，黑云翻滚，直至血月落霞都被笼罩入内。

不似妖族的凄厉叫声骤然响起，刺痛耳膜。

枯骨自血海下苏醒。

黑气弥漫于血红祭花上，骷髅的利爪刺破土地，接连立起，径直向他们而来，步伐僵硬，却越来越快。

“阵法还没完成。”周由神色镇定，她捡起被狂风吹至脚边的白玉，“让我来，白玉可以承载法力。”

乔晏看了她一眼。

她举起白玉，抬眸向他，幽深的竖瞳森然：“一个忠告，别乱动这句话不要用第三遍。”

“哎，失敬失敬。”他笑道，“当从善如流。”

他手指在那块碎玉上轻轻一点，而后纵身跃下高台。

周由随之跃下，稳稳落在未完的阵法当中，也不看四周，立即全神投入了阵法的绘制中，白玉尖利的一端在地面留下深痕。

乔晏环顾四周，到处是苏醒的恶鬼。

亡灵是死亡化身，他们甚至不需躯体，只是一团黑气，有躯体的也不过是一副焦黑的骷髅骨架，他们拔出沿途尸体上的青铜兵器，冲杀过来——俨然一支军队，不死之军。

不会有妖族能一力面对这样的对手。

他却并不畏惧，一种比恐惧更加深沉的情绪在他的胸腔中膨胀开来，他为如此强大的对手感到的竟然只有悲伤。

第一只骷髅冲到他的面前，它焦黑的枯骨上泥土附着。头骨分明只剩眼眶，他却无师自通那目光的含义——绝无可能消弭的仇恨。

他举起剑。

周由只见黑气与骷髅前仆后继而来，将乔晏整个地淹没了。

她一手握住白玉，一手抓紧那把从倚钰身上拔下来的匕首。

现在的亡灵都在乔晏那边，他们应是有些忌惮这边的镇压阵法，偶有靠近也被他拦下了。

但是周由看得出，这只是一时之计罢了。

她笔下画法狂放而潦草，能连一笔的绝不拆作两步，若是她的老师蝶陵见此，恐怕只愿从来没有过她这个学生。不对，她苦涩地想到，蝶陵从未把她当过自己的学生。

忽地，风声从身后传来。

周由立即矮身闪过，匕首砍向袭击者的双腿。

谁知骷髅腿上横穿了一把铁钩，匕首又好死不死给卡在了里面！

她咒骂一声自己的厄运，当机立断，放手后撤，在身后的青铜柱上一蹬，反跳而下，妖化的利爪撕碎了骷髅的头骨，身侧却又有阴冷利风刮过，骷髅速度飞快，已经有三四只从背面而来，越过青铜白玉台的残垣断壁，向她袭来。

她又拍碎了几只，它们却一个接一个地复活，攻上来的骷髅越来越多，直要把她的视线挡住，好在那诡异的黑气还只是萦绕在旁，仍在顾忌。

周由喘息着，她觉得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抬起，咬紧的牙关里泛起一股铁锈味，她咽下那恶心的味道，拼命保持清醒，眼睛盯着地上应当刻画的地方。利爪一次又一次地划开她的外衣，血花沿着皮肤绽放，骷髅兴奋地吼叫起来。

乔晏的声音喊道：“鲜血会刺激他们!”

你当我想？她想吼回去，只是没有多余的力气。

“周由？回答我！你还好吗？”乔晏脱不了身，大喊了一通。

她只好竭力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辨识出她话里的力不从心，没有犹豫，挥剑划开了自己的左臂，血液迅速涌出。

乔晏抬起左手，血从指缝滴落，坠入黄土。

他以血为墨，在空中飞快地写下一长串文字，血液滞留空中，泛起了金光。

他收手为拳，烫金血字消失。

与此同时，庞大的祭花花海无风飘摇，片片血色花瓣飞舞，旋转而上，直要遮蔽云天。

刹那间万千亡灵同时停下，朝向乔晏，齐声嘶吼——

血恨悲仇。

那本该是极为壮烈的咆哮，来自不死的怪物对生命天生的敌意。

乔晏却依然生不起畏惧敬畏之感，他只觉孤凉凄异，悲痛难言。

「不死者死去，而永生者也将要……身陨。」记忆中那个面向行刑场，一动不动的白衣背影一闪而过。

稍远处的周由不由停下了画阵，他们的嚎叫声里含着一种难言的痛苦，攥住了她的心神。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已顺着脸落下。

这肃穆庄严的一刻只是刹那。

下一秒，亡灵枯骨膨胀，身形拔高，猛然加速向乔晏冲了过去，大地也为之震颤。

周由立即从那奇异的氛围里挣脱出来，全副身心投入了阵法的绘制中。

阵法最后的外围圆被她连上。

乔晏已经完全被淹没在了骷髅浪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