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大庭妄论古圣贤,众人话下见真章(1 / 2)
上回说道,这司拟云与府上姐妹之间的谬论与妙事是如何,还得从本朝风貌说起。
本朝民风开放,虽无女官之事,却也不兴“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是故司府虽是商贾之家,但满府上下,皆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以不至于满身铜臭。
而司拟云便与年龄相仿的众人一起在府上请的先生那儿学习。
今日正不巧,读的是古圣贤孔夫子。而先生暂且不在的时候,众人自然也要走走神了。
读的孔夫子,谈论的自然也是他。
司佳悦记恨着司拟云前几日的那句“真的假的”,便说道:“妹子素来听说拟云哥哥对这孔夫子有些与世人不同的看法,何不说来与我等长长见识?”
众人皆知司拟云一向不爱读圣贤书,故他闻言,便似笑非笑地瞧着司佳悦,直把司佳悦瞧红了面颊,方才慢悠悠地说道:“姐姐怎么在我这儿自称妹子?你长我几岁,对我这儿自谦,岂不是有意折我寿?”司佳悦道:“哥哥这话可说的,倒像是我故意的似的。只是你我在这学堂里,细论起来又是同辈。我虽虚长你几岁,学问却未必能长你几分,称你声哥哥那是敬你有学问、又见解独到。那到你这儿,就是别有用心了呢?”司拟云懒道:“什么别有用心?姐姐这话更叫我惶恐,这下子只怕真是要诛我心、折我寿了。您这那是‘虚’长我几岁?实是‘实’长我几岁哩!”
这话毕,同座的姊妹司殷桃不自觉掩唇而笑,道:“佳悦妹妹只管说自己虚长几岁,我瞧这‘虚’确是不存在了,你们二人自幼斗嘴,佳悦你何时赢过?这数年来也不知知难而退,反倒是越战越勇了。”司佳悦冷笑道:“殷桃姐姐也只管惯着这誉哥儿,死命帮衬着吧。况且这‘越战越勇’本是褒义,怎么到姐姐嘴里就变了味儿?”司殷桃微笑道:“那是妹妹你理解错了,我确是在夸你。”司佳悦再冷笑:“那我可担不起姐姐的一声夸奖,这口头之奖还是留给誉哥儿享受吧。”
司拟云将面前的书合上,说道:“我在佳悦姐姐这儿称呼倒是多……是了,我突然在这书上看见句佳句,便立即想到了佳悦姐姐了。”
众人闻言皆好奇地探过头来,纷纷问道:“是何佳句?何不也说与我们听听。”
司拟云说道:“这下巧得两句,我便先讲第一句:‘君子素其位而行’。”司殷桃道:“这句竟出自《中庸》,我也巧看见,誉表弟为何独独只挑出这句来?”司拟云又道:“姐姐莫急,再听下句是甚。”
司娉儿道:“誉表哥莫要再慢悠悠地卖关子了,直叫人心急如焚。”司拟云看向司娉儿微微一笑:“妹妹且莫说‘如焚’二字,真正心急如焚的只怕是佳悦姐姐。”
司佳悦愠道:“你这牙尖嘴利,只顾欺负我,也不见得你去做个什么外使,去同别人讲讲。”司拟云道:“姐姐这话倒像服软了,是怕我真说起来不知分寸么?”司佳悦道:“我若惧你,岂不丢我司家女儿们的脸?我惧你作甚,你只管说说,我自能堵你。”
司拟云道:“好吧,这第二句,便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司佳悦即冷笑道:“这句接的可真是妙极。”司娉儿疑惑道:“此两句既无双声,又无叠韵,甚至连意思都不相称,如何算得上姐姐的‘妙极’?”司佳悦再冷笑:“你誉堂哥正是叫我认清自己的地位,好生读读那些个《女戒》《女则》的,使得将来好养活些,殊不知这话,是连着他自己也骂进去了的。”
司拟云闻言,也顾不得他后半句在损自己,只急急道:“娉儿莫听佳悦姐姐胡说,他这是气急了,我哪敢叫他去读那些个教坏人的书?那《女戒》之类乃是前朝闺中女子的读物,与本朝有甚关系?娉儿妹妹可莫要好奇去看,你要真把那书记心里,才叫不好。”司娉儿问:“那姐姐何故把这话挂嘴边上?”司拟云一意要把话给岔开,只得往自己短处上去撞,说道:“是了,佳悦姐姐不是叫我谈谈这孔夫子么?那我现在就谈。”司佳悦悠然一笑,道:“原来之前倒都是照例来气我的,到头来还是想着这个。”
司拟云微微一笑,说道:“孔夫子是古圣贤,创儒家,后来又经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这么一遭,故而我猜想各位姐姐们都是爱这儒术的,我之后的话若多有不敬,姐姐们可莫要怪罪。”
众人正凝神听着呢,却听了一耳朵的客套话,皆是连忙道:“你只管说便是,我们也并非什么顽童。”
司拟云只得张口胡诌道:“那我就只当是抛砖引玉了。这儒家重礼义,且四书五经皆是妙语,倒无甚可诟病的,只不过我看不过的有两点,这第一点,便是我刚刚说的那第二句‘佳句’了。”
司佳悦道:“我倒当你很是喜欢。”
司拟云不理他,继续道:“自古以来,巾帼不让须眉之事屈指难数,由此可见许多女子却比男子还要厉害些。若真像前朝那般皆只在闺房里读女戒、绣花针,岂不埋没了好些英雄?”
司佳悦道:“那照你这么个说法……”
司拟云一笑:“照我这么个说法,以佳悦姐姐你这么个好记性,只怕是能做成个郫官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