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无月之夜(1 / 2)
这天黑沉沉的,是要下雨么。
卫辛抬头看看暗沉的天空,没了漂亮的晚霞,这傍晚显得有些阴冷。
华儒在战备营里晃了一圈,仔细的留意着周边的一切,避免今晚的计划出现差池。
“不回家吗?”华儒见那名低等魔族少年定定的站着看天,看了看四周没有别人,上前问道。
卫辛斜了他一眼,微张了嘴,像是要回话,看了眼他颈侧的魔纹,又抿紧了唇,转身离开了战备营。
华儒笑笑,继续在军营里“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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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儿可真够烈的。”
“两瓶,不亏。”
“哈哈。”
卫辛刚走出战备营不远,便远远的见三名高等魔族牵着只狼妖,大声笑着向军营的方向走来。
那狼妖口边全是血迹,双爪与胸前的狼毛也被血色染红,卫辛嫌恶的皱了皱眉,撇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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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又到晚上了呢。”
小锦抬头看看天色,颇感遗憾的撅了噘嘴,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画,抿着嘴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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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白见小锦收拾好笔墨,又叮嘱了小宝三五遍替他将画保管好,便要回家了,出声唤住了他。
小锦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白哥哥?”
白拍了拍书案旁的椅子,示意他过来坐下。
小宝取了只画筒来,将小锦的画与一沓纸一同卷了放进画筒里,又将几只毛笔与几块墨分别包了,扔进了画筒里,盖好盖子。“哥哥,装好了。”
白点点头,小锦有些茫然的看着小宝,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攥住了衣服,“白哥哥,我做错什么...”
白笑着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小锦从小便在衔山城长大的吗?”
小锦摇了摇头,见白面色温和,不像生气的样子,才安下心来,“不是的,以前,阿娘带着我们流浪,后来,走到了衔山城,有了弟弟妹妹,便住下来了。”
白立在书案旁,垂眼看着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的魔族少年,笑了笑,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小锦知道那个方向有什么吗?”
小锦顺着白指的方向看过去,他个子矮,此时又坐在椅子上,只能透过院墙看见远处的一片天空。
小锦迷茫的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试探的问道,“魔...宫?”
白浅笑着点了点头,“小锦,如果你相信白哥哥,便带着家人向那个方向去吧。”
小锦不明所以,有些无措起来,“可、可是、魔宫附近有很多高等魔族...而、而且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我、我不知道阿娘会不会同意再去流浪......”
“我、我相信白哥哥的!”小锦说完,急急的又补了一句。
白轻笑一声,“小锦,与家人在一起便不叫流浪。”
白从小宝手中拿过画筒,放进了小锦怀里。
小锦低头看看怀里的画筒,又抬起头看着面前满面温和的男子,忽的明白了什么,有些难过起来,“白哥哥和小宝要走了吗?”
见白点头,小锦眼圈红起来,“那、你们是要去魔宫吗?”
白垂眼沉默一瞬,看着小锦,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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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有一瞬的怔愕,好像有什么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画纸,好似明白了,也好似没明白。
小锦垂首想了会儿,抱紧了画筒,向白点了点头,“白哥哥,我会回去劝阿娘,还有卫辛...”小锦噗嗤笑出来,“卫辛刚刚做了战备军,还想做正规军呢,这下要泡汤了。”
白无声的听着,看着火焰色的少年,今日的决定对未来会有怎样的影响,白不晓得,可白终究无法看着一个纯善的少年就这样被卷进战争中毁灭,魔宫附近大结点难守,会陷落的可能性很低,向魔宫走,就有活着的希望。
“小锦。”白将小锦从椅子上拉起来,“回家吧。”
小锦看着白,扁了扁嘴,眼泪终于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白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锦的脑袋,与小宝一起将他送到了院门口,“小锦,今日一别,大约此生不见,愿你余生安乐。”
小锦哭出声来,“白哥哥和小宝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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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锦抱着画筒,哭咽着离开,白看着少年消失在小巷尽头,缓缓的关上了院门。
在他为少年敞开院门的那日,到不曾想过会有那段相处的时光与今日这般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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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小宝歪了身子,偎在了白的肩上。
白抬手缓缓的抚了抚他的背,小锦对于小宝来说,应当算是第一个朋友,却也注定无法成为朋友。
小宝感受着背上一下一下轻抚的力道,想起方才白与小锦说的话,抿着嘴角浅浅笑起来,“与哥哥在一起,便不叫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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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刀立在屋门口,看着兄弟俩,心下暗叹,有一个会心软的帝君,到底是好是坏?
莲心,你当初预见的未来,到底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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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辛踏进城角,走了不远,便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
卫辛眉头一跳,急急的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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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辛站在院子口,低头看着被染红的土地,颤抖着踩了上去。
小小的院子变成了血色,奎暮微笑着躺在那里,之后是满面惊恐而绝望的祭元,祭元大睁着眼睛,满面泪痕,指间满是银色的毛发,小小的霖铃被阿娘抱在怀里倒在一处,卫辛跪下来,泥土渗出的血染红了他的双膝,他伸手拨开阿娘的身子,霖铃的脸露出来,双眼微微张着,脖颈一片血肉模糊。
“阿娘...”卫辛极轻的唤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阿娘的身上满是撕咬与利爪留下的伤痕,甚至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皮肤,卫辛直愣愣的跪着,木然的看着血肉与残阳斑驳的地面,不敢去想小锦是否也在其中。
“阿...娘...”女子忽然动了动,努力的向卫辛扬起染满鲜血的脸。
卫辛瞳孔猛的放大,深深的弓**子,抖着手不敢去捧女子满是伤痕的脸,卫辛将脸贴近,听女子用极轻的声音唤他。
“阿...娘...不该...捡你回来的...卫辛......”眼泪从女子眼角滑下来,在血色中冲开两道刺目的痕迹,“不...捡你...就不用...留你一人...”
卫辛极轻极轻的托住她的脸,“阿娘...”
“诶...”女子似叹息般吐出最后一声,留了一抹浅浅的笑在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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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辛怔怔的,捧着女子的脸,“阿娘。”
“霖铃。”
“奎暮。”
“祭元。”
为什么呢。
卫辛想着。
为什么呢。
明明再给我些日子,我就能好好守着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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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辛轻轻的放下女子,摘下了祭元指间的银色毛发,是狼毛。
没关系。
卫辛站起身来,双目呆滞而空洞。
没关系,我替你们报仇。
我会替你们报仇。
之后,
之后,
卫辛摇晃着走出院子。
之后,阿娘,你再捡我回去吧。让我再与你们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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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下来。
天色欲雨,黑沉厚重的云遮住了星月,华儒脚下站定,向不远处的正规军军营望去,城外的群山里响起兽妖的啸声,兽妖常在夜间嘶吼,倒也没人在意,华儒抬眼,目色一厉,计划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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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某处。
“是哪处唤回了?”
“北。”
问话的人点点头,从黑暗的屋内走到窗前,正是那位领头的兽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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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山城城外北郊。
一个人影隐在山林里,立在一棵苍松的树冠中,脚下踩着细枝,遥望衔山城,那人手上一只巴掌长的形似陶笛之物,搁在唇边一吹,顿时发出高亢的兽啸声,仿若穿云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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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
“北方唤回,放四。”
一处小屋内,两名兽商与几名广袖黑袍的人影立在屋内,那几人带着短黑纱的斗笠,看不见面容,只露出脖颈一截白色的皮肤。
这几名黑袍人显得十分焦躁,聚在屋内踱来踱去。
兽啸一响,这几人更加躁动起来,向着门口冲去,只听哗啦一声,几人猛的绷住了身形,借着夜间微弱的光亮隐约能看见缠在几人腰间的锁链。
一名兽商走来,解开了四名黑袍人的锁链,这四名黑袍人当即便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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