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剑心（四）（1 / 2）
万剑啸声刺耳，划破天空，瞬间照亮阴翳重重的深崖迷谷，唐顾我瞳孔中映出璀璨星河，又在一眨眼之间重归平静。
激波带来的磁场涌荡渐渐平复，燕浔在其中反应最大，被冲击震得险些吐出血来，整个人跪倒在地上，被唐顾我抱住，狂咳不止。
众人都是人仰马翻，各自从地上爬起来。屋外这一批刚刚铸好的灵剑大半被震破了泥塑，剑体从裂隙接触到外界，便慢慢开始扭曲弯折，一时间，屋外噼噼剥剥的碎裂声不绝于耳。
燕浔扶着顾我的手吞咽好几下，脑内嗡嗡嗡的撞钟声才终于减弱：“头好晕……怎么回事？”
“凌光剑破阵出来了？”有人道，“后面的剑又是怎么回事，完了完了……”
所有人都在问“怎么回事”。栖梧山庄的人一头雾水，剑雨阁弟子眼里具是焦虑之色，估计均猜测到了是黄金台生变。
“先上去。”断水打断众人议论，面沉如水，果断道，“不能在谷里待着。”
剑阁弟子上前扶住钟老，来不及查看剑和剑匣，先安排迷谷中的铸剑师都上峰去。好在两部绳车没有遭到破坏，剑炉、栈道全部完好，看来凌光剑啸，只有灵剑受影响，产生了共震。
绳车机关的轧轧声响动，冼血等在峰顶坐立不安，差点急疯了，直到看到顾我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顾我怕他靠得太近，从栏杆上一跃而过，扑上去抱住他问：“发生什么了？”
冼血与他一抱，旋即松开：“那剑冲破黄金台楼顶，把符阵炸开了。”又指给顾我看，南方石针峰顶果然已经坍塌成为一片废墟。
断水抄起弟子所捧的晗光剑就走，余人急忙追上，等候在山顶的弟子一路跟着小跑，边喘息边汇报：“黄金台中先辈灵剑散出，刚刚所有剑阁弟子身上佩剑共鸣，全都、全都跟着凌光剑去了！”
断水已是极怒：“去哪！？”
她平时就很有威严，此时沉下脸来，那弟子险些左脚绊住右脚，摔在地上。他腰间空荡，显然自己的本命灵剑也没有保住，战战兢兢向南方一指，不敢再说话。
“阿姐别急。”唐顾我劝道，“灵剑朝同一个方向飞去，一定有具体目标。剑主和剑的牵绊未断，说不定还能召回，追也是追得上的。”
刚才破云而出的剑雨之中，有不少先贤名剑。这些剑一生高洁傲岸，不染血污，至少绝不可能大开杀戒。断水勉强平了怒气，然而仔细想想，却难以想象它们为何跟随一柄入魔的邪剑而去。
他们匆匆赶去主峰。却邪面对此等紧急状况，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有条不紊地安排弟子前去检查黄金台，统计飞走的灵剑数目。他腰佩晗光，背负一剑，见他们来了，便将手上抓着的第三把剑抛给断水：“凌光向徽州去了，你与我去追。”
断水接剑负于身后，已经冷静下来：“阁主怎样？”
“秋雨楼无事。”
剑雨阁现下人仰马翻地乱成一团，佩剑弟子多半措手不及地被缴了械，手无寸铁。燕浔和唐顾我面面相觑，燕浔抿了抿嘴，上前道：“我们也去吧，认过主的偃甲可以带人，秦铠擅长急行军，怎么说都要比骑马快些。”
断水略担忧地不说话，却邪却瞥了他们一眼，他眉宇间寒冷气势仍在，意外地没有推辞，下颔一点，随即开始毫不客气地安排人手。
容波剑还在身边的都是阁中数一数二的精英弟子，却邪点了十几个人守山，不再耽搁，追着凌光剑而去。
唐顾我来到金陵短短不过两天，就遇到这么多事，不禁自忖是不是他们过来给剑雨阁添了麻烦，比如凌光剑专门挑选断水接待他们的时候作乱，剑也这么有心计？
唐顾我不敢想了。
离徽州越近，失去佩剑的弟子便越能隐隐感觉到容波剑全都聚集在一地，相互连索，仿佛自发地结成了一个大阵。不知徽州附近还有什么凌光要报复的对象。但邵凌在金陵时从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过去，众人也想不出其他可能，只觉得这阵不在小橡镇便在天霜派。
好在经过屠杀之后，那一带几乎成为死城空城，鲜少住户，剑雨阁弟子赶路的时候好歹还能自我安慰，希望不会酿成血灾人祸。
直到靠近剑阵，众人才发现他们实在是太乐观了。
“凌光在阵里，阵眼在吞月神祠。”却邪远远看了许久，从树梢一跃而下。
唐顾我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小橡镇外方圆二十里，全部笼罩在一个巨型剑阵之中。容波剑悬空于十尺高空，剑身发出凌波剑光，于地面形成一堵墙似的结界，从外向里看，镇中一片黢黑，迷雾罩顶，阵中处境显然已经不能以常景推测。
然而凌光剑要干什么？邵凌已死，当年牵扯此事的人也几乎全部神消魂灭，凌光如今只是一把无主残剑，难道小橡镇里还有它非杀不可的人吗？
二十具秦铠静默站立在剑阵之外，白起躬身，将燕浔放到地面。他望向这巨大的罩子，也是束手无策：“阵中是否有人？这结法应该不是重杀阵，怎么破？”
“斩破。”却邪眉头紧锁，颠了颠手上的剑道。
他腰佩剑主卓霄的晗光剑，自己的灵剑则就叫“却邪”，典出越王勾践督铸的八把名剑之一，取意“有妖魅者，见之则伏”。剑身赤金，乃是一把阔剑。断水不及上前阻拦，却邪已经凌空跃起，劈向半空中的阵剑，剑尖从右下斜起，划出一道长弧，豁开结界与那柄阵剑相撞，哐得一声，将它震出剑阵，横飞出去。
那剑远远摔出几尺，落在地上哐啷一声，剑阵光障瞬间裂出一道口子，从中弥漫出极为不详的黑雾。却邪双手持剑，正欲再举，却感觉阔剑在他手中猛地一挣，随之发出倒海龙吟般的剑啸。
断水急忙喊道：“撤剑！”
阔剑像被一种巨大的吸力拽去，险些脱手而出。却邪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一拨一翻，倒转剑柄，将剑横过胸前与它对抗。剑身震得十分厉害，仿佛有一种急切的意志，要冲出去，却邪紧皱眉头，果决地轰出全身魂力，瞬间衣袂四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