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涉世(七)(1 / 2)
唐顾我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先应下了。许竞舟转而向镇民们许诺,栖梧山庄会请仵作查验尸体、重勘废墟,验证阿福的说法。开封弟子这几日就在留山盘查往来人口,不会离开,直到找出真凶为止。医药赔偿,桩桩件件都可向他们求助。
百姓们虽然将信将疑,还是选择了相信燕家。瘫在地上的阿福实在不像修罗恶鬼的模样,反倒颇有几分悲惨,大家的怒气也渐渐消了。
“离花灯节也没有几天了。俞小姐还那么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可怜呀……”
夜色依然浓着,还有一两个时辰才能见到天光。唐顾我将阿福的天枢重新摘了,收好,身体就放在马车里带走。栖梧山庄的两辆马车前面挂着莹莹的灯火,在前头领路。
一路摇摇晃晃,顾我、冼血、周愚、唐凛和他的死字甲挤在一辆车里。原本绰绰有余,现在多了块大铁疙瘩横在中间,众人只能抱着膝盖缩在车厢边上。十六被挤得无处可躲,被周愚搁在头顶,八爪从中间分开,露出他的脸。
“哎。”车上小半天没人说话,周愚耐不住了,用手肘戳戳顾我,“你怎么让这偃甲好好答话的,也教教哥哥呗。”
他自诩比唐顾我大几个月,认识还没两天,便开始自称哥哥了。
顾我心绪低落,也不能和他细说,只抿嘴一笑:“这没什么,大家都在山庄外,没犯他的指令。只要不侵犯到主人,偃甲都是很好说话的。”
周愚不信。唐顾我就指着阿福说:“你看,这是好多年前的旧甲,说话、行动、脑筋转得都慢。这种甲脾气就像小孩一样,只要他相信你,你哄他什么他都会信。虽然倔,顺着安抚几句也就好了,不记仇。不然俞家为什么留着他用到现在?零件都不产了,坏了只能求偃师亲自来修,费的钱不比买台新甲少。用到现在,和主人家已经有感情了。”
周愚:“就跟小狗儿似的。”
唐顾我道:“那又不太一样。”他叹了口气,随手掀开阿福的胸甲,看向唐凛,“天玑、天璇、开阳,坏得都不成样了,你们下手可真狠哪。”
唐凛这人不太会说笑,闻言也不解释。顾我知道有不少是在火里烧坏的,不能怪他,又看看他的死字甲:“今晚歇一晚上,明天别急着走,我帮你把师兄修了吧。这事本不该你来管,匆忙赶来,倒是麻烦你了。”
他亲自修甲,自然不仅仅是将战损的地方补好。唐凛连忙感激道:“不敢,多谢小门主。”
他的死字甲摸摸肚子,将无法合拢的腹甲往里按了按,又垂下头。
唐顾我对周愚说:“明天我修这两具甲,周兄就在旁边看看,我教你些东西。去开封少不得要跟栖梧山庄一路,咱们到时候还是一起走吧。”
周愚喜上眉梢,一迭声地应了。
不多时一行人回到镇上,三辆马车停在客栈前。栖梧山庄和唐家的人没回来,店家不敢去睡,就在门口点着灯笼枯等,远远看见车影子,连忙殷勤地来迎。
唐凛昨天到的时候就给唐顾我订好了客房,但没想到还来了个周愚,又去帮他安排房间。唐顾我连赶一天的路,在周愚面前的时候不好意思往冼血怀里偎,现在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又困得不行,看周愚安顿好后便跟许竞舟等人说过,上楼睡觉。
他在白纸灯笼那点微弱的火光下干了半个多时辰的精细活,眼都花了。心力交瘁,脸都不想洗,迷迷瞪瞪地宽衣,外面有人敲门他只听了个响儿,脑子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冼血应完门回来,他才抬眼:“谁呀?”
冼血:“掌柜来送夜宵。热粥,喝点?”
顾我在他面前一点纸糊的门主架势也不剩,反倒像个睡不饱的小孩,撇着嘴道:“不吃。”
冼血:“鸡茸山药的。”
唐顾我砸了咂嘴:“那端过来吧。”
冼血把粥端到床前,唐顾我就穿着中衣盘腿坐在被子上喝粥。夜宵估计是在厨房等着热过了一遍又一遍,已经烂了,远不如刚出锅的香,但顾我傍晚只在车里啃了点干粮,到现在确实也饿,连勺子都不用,呼噜呼噜地几口便喝完了。
冼血上前接过空碗,给他擦了擦嘴。唐顾我往被子里一钻,露出个脑袋,看偃甲在身边忙碌。
他困得要死,躺平却发现睡不着了,总是想着俞庄的事。
“俞家那个小姐才七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