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结局（2）（1 / 2）
回念顷之前, 无灵取道章国永安, 给言相府上递了个拜帖。
所有的事情落定之后, 无灵想，她留在大荒的最大遗憾就是……不曾给无容一个交代。
自从唐沐在念顷那一出闹剧之后, 无灵已有两年未见无容, 这两年无容蛰居言府, 继续为北辰盈执掌咫尺楼。而无灵她一心谋划着如何给穆远川一个说法, 苦心经营筹谋，终于将北辰盈的势力连根拔起。咫尺楼易主, 甚至没有人给它原来的少主子一个交代，无容只能从事事掣肘的力不从心上明白，一个权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整个咫尺楼的领袖, 除了青音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被架空的。
其实后来无灵连青音也不信, 她知道青音和唐止也同心一体，无灵不想费心扳倒了北辰盈却为他人作嫁衣裳，所以无灵一面对付着北辰盈和无容，一面又防着青音。
内忧外患的时候, 无灵倒是有些明白当年穆远川的境遇，也就明白了，一个人倘若经历过这样不信别人的时候，倘若他看透了人性, 那么他就不会再轻易对一个人打开心扉了。九天的时间能让不谙世事的无灵将一颗心掏出来给穆远川, 可是不能让穆远川触动什么——饶是她当初那么诚恳, 穆远川也未见得敢相信。
兜兜转转，到了现在。
在小云走后，无灵反复扪心自问：她这两年，究竟是为谁？究竟为的是给穆远川一个公道，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究竟是真的不愿意让穆远川蒙冤，还是不愿让自己做提线木偶？无灵说不清楚。只是当想到众叛亲离到如今是为了自己，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让无灵觉得惭愧。她真的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深深伤过无容的心啊。
回念顷之前，无灵觉得有必要亲自见一见无容，她必须得让无容知道，即使之前因为种种的原因冒犯她、疏远她，可是无灵从来都不是针对她。那些都是因为迁怒的脾气，不是因为恨。如果无容愿意，无灵甚至愿意用咫尺楼挣来的钱赡养她，让她后半生不必依附言彧也能过得无虞。
阿五听无灵说这些的时候，忍不住笑她连道歉都不会讲软话。
无灵揉了揉头发，说：“你放心，我姐姐拎得清楚，她不像看起来那样不经风浪。”
言府接了拜帖，立刻回信一封，邀无灵入府一叙——回信是无容的笔迹。
无灵收到回帖的时候，表面上倒还好，只是禁不住抿了抿嘴，牙齿将上唇磨来磨去的。阿五在一旁偷偷笑，心想她果然还是有点紧张。但无灵有一种作咫尺楼主人的自觉，能把紧张的情绪深深压下来，让人看不出她心里的犹豫。
到言府的时候，无灵浑身的气势更强，混是一副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的女魔头形象。阿五劝她放松一些，无灵反问：“我要去跟章国的丞相谈事情，安能放松下来？”
“明明是和大小姐见面，非要剑拔弩张才是好局面？”阿五很清楚。
无灵不管，就这么一直黑着脸见了无容。
久别重逢，无容越发显得气质风度绝世无双。尤其是见识了江湖上盛名的三大美人，回头再看无容，方觉得她天生了一股遗世独立的气质，又有些年轻人的娇憨神态，谁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人曾把大荒的风云捏在手里。而至于今日，她又眼睁睁看着手中的权力流走，依然不急不躁，好像从来没拥有过，也从来没失去过。
无灵心想，但凡唐沐能有这般淡然的心境，也不会被母亲算计了一生。
无容没带任何随从，厅内也无一人应侍，她亲自给无灵布茶，请她面对面坐下。阿五见状，也去厅外候着，让她们两人在厅中独处。
阿五的脚步渐渐变弱的时候，无灵先开口：“咫尺楼的人，从此以后也许不会听你调遣了。”
无容盯着无灵看了一会儿，微微笑道：“知道。你这两年过得不太平。”
无灵道：“我一举一动都在江湖上传遍了，没谁能给我不太平受。”
“唐止呢？”
无灵眉毛一挑：“怎么？还惦记他？”
无容置之一笑：“我已经嫁人了，现在府里的人称我一声言夫人。”
“他们早就称你为言夫人了。”
“之前是为了方便来往，掩人耳目的。现在是真的。”无容笑得很恬淡，不计较无灵嘴皮子上的厉害。
无灵微微向下低着头，抬了一只眉毛盯着无容看：“可是你……你以前很喜欢唐止，现在怎么会喜欢上别人？如果不喜欢，又如何甘心嫁？”
无容忍俊不禁：分明无灵心里惦记着穆远川又嫁给唐止，怎么到了别人身上，她又受不了了。无容要是刻薄一点，原可以拿无灵的话再调侃回去，但郁无容没有，她只是微微笑着安抚道：“因为事实让我不能再继续喜欢他了。他娶了你，难道我要和你争抢吗？灵儿，从小到大，你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在这种事情上还跟你抢，所以我放弃。”
饶是无灵这些年来情绪控制得极好，可是一面对无容，她就自动回归成小孩子脾气，既不服又想挑衅。比如听到现在这句，无灵立刻不服起来：合着所有的宽容和大度都让无容得了，明明就是她知道和唐止是亲兄妹，所以——等等……无灵鼓起腮帮细琢磨。
好像……好像知情者都在替唐止隐瞒身份。大家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不揭晓他和唐沐、无容的骨肉亲情，所以无容其实至今也未必知道那是她亲生哥哥？所以无容真的是因为唐止娶了无灵才……放下执念的？
那她当时的处境和我现在一样。无灵心想。
这么想着，无灵的气焰也降低了，轻声道：“为什么你会喜欢言彧呢？”
无容笑意很真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着头。怎么说呢，日常生活，点点滴滴，每一件小事都可以成为她喜欢言彧的理由，更何况那个人本身就好。想来想去，无容只是笑道：“他做的鱼很好吃。”
无灵一愣。
三年前，落梅山庄，言彧和北辰悠叙旧的时候曾说过，夫人很爱吃鱼，还将一个会做鱼的大姐请到府里去。因此又想起北辰悠，又想起穆远川……那时候他们都那么年轻，那时候一切都好。
“那么……从此以后你就留在言府了？”无灵问。
无容笑道：“你好像很不满意似的？”
无灵摇摇头，想想，补充道：“我来之前是想说，如果你想回念顷的话，我们一起回去，还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你和母亲弹琴下棋的日子，想来还是很好的。”
无容笑道：“以前的日子的确很好，但现在我有了自己的生活啦，所以……我就不再参与你们的事情啦。”
她笑得很恬淡，是那种……真的将一切放下的恬淡：无论是好是坏，从此都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再插手啦。
无灵一时情绪复杂。原本她来的时候还有些惶恐，生怕陷入到姐妹情深互诉衷肠的局面里太过尴尬，可谁想到无容竟然如此洒脱。时过境迁，无容有了好的归宿，反而对无灵所作的一切都像包容一个幼稚的孩子一样随她去了。无灵想，这样也好，免得多费口舌说一些矫情的话。可是又想：怎么姐姐说放下就能放下呢？怎么……怎么所有人都在放下，怎么只有她自己沉浸在这样伤心的境地？
想着想着，无灵就坐不下去了，同无容说了几句表示关切的话，就地和她告别。
无容体谅她的情绪，送她出去，还叮嘱阿五切记看好无灵，该抽身而退的时候切莫逞强。阿五知道这是无容的关切，于是老老实实点着头，照单全收。
后来无灵还是决定回一次宛中，在和大荒告别之前，她想给自己一个收场。
阿五还挺纳闷的：穆远川和小云都说成那样了，还不算收场吗，还要怎么收？
无灵说：“我只远远地再看看他，我们悄悄地过去看一下，我保证就只是看，看完了就见他从心里拿出来，没有意难平。”
阿五不解：“你不看他也可以把他从心里拿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