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诸国过去(下)(2 / 2)
继承大业当然是假的,沈豫告诉黎姜,城破后,待人发现弗无妄之时,他已经死去多时,他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倒在雪山圣域的脚下。有人说他是冻死的,也有人说他是被咬死的。
还有僧人举报他偷偷收集了很多雪怨,不知道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谣言越传越广,刚刚胜利的统治者干脆一挥手,为自己伟大的功勋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诛昏君,灭雪巫
沈豫说,黎姜是雪巫的好友,皇上需要她开口。
黎姜目光沉沉的盯着沈豫:“那么你呢?你也希望我开口吗?”回答她只有沉默。
很久之后,沈豫背过身,说:
“黎姜,我知道你觉得弗无妄为了南楼月殉情很伟大。那是因为你是狐,你的时间还很长。可是如果你是人,你只会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黎姜的眼神逐渐变冷:“所以,你希望我开口,让你也好好活着吗?”
沈豫只留下一句:“不可理喻。”
黎姜忽的羡慕起南楼月和弗无妄来。
某次,黎姜拿出手帕怀念楼月的时候,小小的雪灵突然从绣帕上的雪花探出头来,跳上她的肩膀,悄悄说道:
“雪域的神能救受它们,所以他带它们都回家了。”
黎姜楞了半天,忽的想起第一次见到弗无妄的样子,经不住想,一开始他并不属于北域,现在,北域似乎只属于他了。
再后来,黎姜走了,体验了一段四处漂泊,四海为家日子后,她回到原来的地方,开了个一模一样的红阁,唱起了南楼月最爱的小曲。
沈豫找到她时,她一边温着酒一边轻快的哼唱着曲儿,三分讥讽,七分慵懒。
沈豫又留下一句“本性难移”冷着一张脸,摔门而去。黎姜突然觉得,沈豫好像从未懂她。
三杯润喉,黎姜重复哼唱着那句,君无忧,妾常健,生生死死不相见,像是跟自己告别。
最后,只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时,眼角才滚出一颗泪珠,划入发里。
故事讲完,烛火也断断续续添了两次,黎姜盯着火苗,半晌没有开口说话,火苗照的她的脸或明或暗,宛如她的回忆阴晴不定。
我曾追查“金乌白虎”的消息数年以探求九黎狐族的消息,从人们口中听过不少后话。
听说故事的后来,歌姬风花雪月,将军衣锦还乡,却好景不长,突染重病,没撑过那个凛冬。在某个寒风骤冷的大雪天,歌姬披着一身艳丽的大红斗篷出门,自此再也没了踪影。
我问:“沈豫死后,你去了哪里?”
黎姜的目光从灯苗逐渐拉回到我身上,重复着话又好似自言自语:
“沈豫死后…沈豫死了?…是啊…他死了…”
我将温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她,顺着她的话:
“是啊,他死了。而你,失踪了。”
黎姜回了回神,接过茶,允了一小口,定定的看着我说:
“沈豫没有死,而我,是被艳鬼捉走了。”
我眨了眨眼,静静听她说下去。
“你知道,什么是艳鬼吗?”
“听说过一点,似乎是用血咒画出来的鬼。”
黎姜点点头补充道:“他们见不得光,只能披着人皮避着太阳。”
我好奇问:“是像画本里说的画皮?”
黎姜摇头:“画皮的鬼剥人脸,是为了躲在人皮之下修练鬼元,所以可变千张脸。而艳鬼,她们本就是血咒画出来的鬼元,披人皮,不过是为了遮挡阳光,所以只显画上皮。”
我惊讶道:“这是魔才会修的鬼道罢?”
黎姜点点头:“而沈豫,便入了这鬼道。”
黎姜听说沈豫死讯的时候,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彼时,黎姜刚好收到狐族一个事关生死的消息,浮山境的月亮快转不动了。
七骨扇的龙的气消耗了一千年,逐渐支撑不住偌大的浮山境。
黎姜被是被一只红色艳鬼抓走的,那只红色的艳鬼阴恶狠戾,眉宇之间和却黎姜有几分相似,艳鬼扛着黎姜一路飞奔,遇人杀人,遇鬼吞鬼,凶煞异常。
黎姜被扛在它的背上一路颠婆,昏迷之时只记得那晚的月亮越来越大,身上越来越凉。失去意识之前还自嘲:这艳鬼难不成是要带着自己奔月?
黎姜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浮山境的九黎。这是很多年后,她第一次回到故乡。族人纷纷赶来看望,黎姜惊诧之余,看到一个人,大祭司。
那个时候,大祭司还未成为狐族的祭司,不过是个沉迷鬼道的魔修罢了。
大祭司告诉黎姜,沈豫最后几年醉心鬼道,成为自己得意弟子,却在某次修炼秘法之时,被自己炼出来的艳鬼夺了人皮。
得了沈豫鬼道功法的艳鬼愈发凶残,遇人剥皮,遇妖吞噬,逐渐连大祭司都无法控制。
各路仙家神族欲联手铲除艳鬼,以及创造御鬼之术的大祭司。大祭司为躲避追杀,终寻得九黎狐族庇护。
我难得插话奇道:“狐族,不怕惹祸上身?”
黎姜摇摇头叹气:“当然怕。”
我顺着黎姜的目光,向窗外的月亮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夕阳都过去了。
黎姜看着皎洁的月光,目光变的遥远悠长:“可是,大祭司带来了拯救浮山境的办法。”
彼时,狐族一行人已经来到曾经的圣域雪山,如今被夙岚王朝称作“雪巫岭”的一个小镇。
大祭司是修鬼道的魔修,炼妖御鬼自然不在话下。可是当大祭司轻描淡写说七骨扇的龙气消耗殆尽,再捉一条补上便是。
黎姜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捉龙?”
祭司胸有成竹的看向窗外千年不化的冰山雪岭,轻轻笑道:
“这里不就正好有一条玄霜巨龙吗?”
黎姜看向终年不融的圣域雪山,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狐族的长老佝偻着身子走到窗边,爬满皱纹的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眼却充满狡黠:
“傻丫头,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借出赤焰圣猊兽和神火金鸾凤?”
我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倒了杯茶润润喉咙,压压心惊。
“那你们后来抓到了吗?”
“不,那条龙在雪阵破的时候就走了,我们守了两百年,才等到重伤的他。”
我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今晚的故事听的太多。
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原来,我的母亲从未履行过一天女娲后人的职责,她抛弃了南诏,选择守护一个男人,而最后,她守护的这个男人,竟甘愿为了她解开南诏国的雪诅咒而赴死。
所以,我从生下来,便被圣姑送去求仙问道,与世隔绝,我从小就被教导守护南诏,朝三暮四。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只有圣姑留给我一个母亲取的名字和一个帕子。
现在看来,连名字的解释,都是圣姑编出来骗我的。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长暮肆?是常慕寺。
我的母亲到死,都十分思慕常业寺。
一生牵挂,从未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