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苦乐（1 / 2）
白游无奈告退，之前阿栩跟他说过，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尽了全力也没有办法达成的。关于这一点，他在面对东曜几位尊长的时候感受尤甚，他说不说，说多与说少，尊长们有自己的判断，从来不会偏听偏信。
回阆仙的路上，他边走边想，可能尊长们觉得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吧，或许只有先长大，再变强大，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这几日，白游隔三差五就要寻个理由偷溜出来，去游龙峰的竹屋学习武功。阆仙谷的路不好认，他头一回出去，差点迷路，后来赵芳续不知从哪里给他弄到一个小司南，便好多了。
商撷叶经历了凌虚派一事，变得越发沉静冷肃，除了在传授白游武功上有着极致的专注和认真，其余时候总是冷冰冰的。
赵芳续看出师父不甚高兴，无意间与白游提过一回。白游向来敏感，听过便暗暗记下，每次去竹屋习武，从不敢有丝毫分心，生怕自己学得不好，让商掌脉失望。
实际上，商撷叶最明白不过，她正经的两名弟子，林芳存和赵芳续，都没有白游学得快。这般天赋异禀，又性情纯粹、心无旁骛，总让她想起师姐和一些陈年往事，难免心绪不宁。
东曜山另一侧的独鹿阁中，骆江行刚回来，正气得摔杯子摔碗：“三万两？！三万两是多少钱，这老匹夫心里到底有没有数？”
孟旸拾起师父扔在地上的信笺，凌虚派受害者的家属，每折损一人则由西陵官所出面补偿五十两，湖里的浮尸捞起来有四百来具，加上找不着的，登记在册却寻不到人的，宛大人需准备三万两才能将此事平息。
官所的银库里哪有这么多银两，只因此事与江湖门派有关，宛大人竟写了封信找东曜要钱。
“师父，官所和江湖门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西陵官所要安抚百姓，与我们没有半分相干。凌虚派惨遭灭门，我们自当略尽抚恤之责，但他怎会主动找上我们？”孟旸没接触过宛大人，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傻孩子！我真心把你当儿子看，知你从无害人之心，但也不能不防人啊！”
“师父的意思是……叶敬吾？”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小子跟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似的，吃着东曜的，喝着东曜的，还不忘反过来使绊子。”
“没错，他就是个白眼狼！”叶非郁捏着拳头，深感共鸣。
骆江行又是一口瓷杯摔过去，在叶非郁面前应声而碎：“有你什么事？门口站着去！”
孟旸见师父生气，叶非郁也是个爱胡闹的，连忙跪下道：“师父不在山上的时候，徒儿擅自做主，将叶非郁师弟接进了独鹿阁。他出身于叶家商行，查账清账之事做得比我还好，让他去看大门，着实大材小用。”
叶非郁这回很有眼力，没有去门口站着，而是陪孟旸跪得端端正正。
“大材小用？”骆江行一腔怒气未消，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他是个屁的材，上山两年半了，次次考校拿个倒数回来，逢人便说是我门下弟子，我看见他就生气！”
叶非郁心想，完了，师父看见他就生气，他还怎么留在独鹿阁？总不能偷偷摸摸找机会与孟师兄私会吧？不过这么一来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对，刚才叶敬吾派人来告知我，说这事你也有份。”骆江行指着叶非郁，“两个试炼弟子是你放下山去的，他们要是没遇到叶家商行，没出旻陶，就会被庭珏掌脉逮回来，哪里还会发生这些事？”
这话传到师父耳朵里，怎么变了味道？那日议事的时候，叶非郁已经解释过，他是为了帮助两位弟子，而绝非纵容他们。
骆江行冷哼一声：“孟旸，你犯不着为了这小子忤逆掌门。任掌门让叶敬吾全权处理此事，对叶敬吾所作所为都是默许的，他要打叶非郁的板子，你只能让他打。一来得让外面的人知道东曜剑派处事公正，有错必罚，绝不姑息；二来是让派中各处弟子都知道，东曜没有什么能瞒过叶敬吾的眼睛，自然也没什么是掌门不知道的。”
孟旸听了这话，不痛快极了：“涛先生门下弟子中饱私囊，仅罚去果园帮工三个月，叶非郁帮了两位弟子，却要挨板子？掌门利用此事为叶敬吾在派内立威，就要非郁来承担这些吗？”
骆江行叹了口气，将孟旸扶起来：“这话我几年前就说过了，掌门管我叫一声师兄，我年纪比他还大上好几岁。他着手培养叶敬吾，是为将来计，我也一心培养你，怎么叶敬吾知道给我们独鹿阁使绊子，你就不能多争一争、筹谋筹谋？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谁还能照管你？”
“师父，徒儿从前就回答过，习武也好，做事也罢，唯求心安。叶敬吾与我同为东曜弟子，这些年来虽时常有所针对，但到底没出过什么乱子。若我一心算计他，也要担心他算计我，那怎么能心安？”
骆江行招了招手，让叶非郁过来：“孟旸，除你之外，我是不愿收其他入室弟子的。师徒一场，既是缘分，也是情分。寻常百姓家中若有几个孩子，父母都要偏心，何况只是师徒？所以这么些年，掌门安排过来的弟子，教了三年就放他们下山去，唯有你，一直像儿子似的陪在我身边。你把这么个扶不上墙的师弟弄进独鹿阁里来，我也相信你说的，他在别的事情上有天分。我答应你，合山围之后，将叶非郁收为入室弟子，但今天这顿板子他得受了，且将这一笔记在叶敬吾头上，你可否答应？”
“师父……”孟旸没想到，他还不曾向师父提，师父就答应收下叶非郁。
叶非郁大喜过望，暗中扯扯孟旸的衣袖，深深叩拜下去：“徒儿感谢师父大恩！我答应师父，一定好好辅助孟师兄，替师父分忧，这就去把板子领了！”
孟旸赶紧叩谢了师父，追着叶非郁就出了门。
这混球一样的小子跑去纯钧阁叫嚣，说骆掌派点过头，他特来领罚，还望叶敬吾师兄秉公执法。阴阳怪气的腔调，叶敬吾怎可能听不出来？只怕等下要打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