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诡影（2 / 2）

经白游一提醒，萧闻歌想起密林里遇见的那伙人，他们与叶家商行的人短暂交手，目标却是萧闻歌。

“黑衣蒙面，不敢显露真功夫？”萧闻歌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如果他们和跟踪我们的是同一伙人，那应该就是凌虚派的人。不敢显露真功夫是怕我识破身份，跟踪我们莫非是想再寻机会下手？”

“你也说，在掌门的眼皮子底下，他们不敢动手。”

两人说话的间隙，萧闻歌带着白游七绕八绕，最后索性回到他住处附近的浮桥之上。四面环水，空旷悄寂，即便有追踪者，也无处藏身。

从前的凌虚派可不是这样，即便如萧磊所说，萧闻歌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也不至于到处都布满了监探的眼睛。

“这些人不会是我爹派来的，他想知道我的事，直接问就行，我从来也没什么瞒着他。”回到这里，萧闻歌微微松了口气，一直被人暗中监视的滋味可不好受。

白游没有作声，对萧闻歌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而后走到浮桥一端，从岸边的草丛里拾起几块极有分量的石头。他借着桥头几盏晦暗的烛火，眯起眼睛，猛然将一块石头扔进了湖里！

水中冒出几个气泡，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水下也敢藏人，果然没把本少主放在眼里啊。”萧闻歌克制着怒意，凌虚派容不下他，他走就是，何必如此卑鄙行事。

白游回忆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我们此行途径凌虚派前往冶山，而一旦到了凌虚派，他们就不方便动你这位大少主。我猜测，他们在密林里就打算杀人灭口，只不过没有料到我们会跟叶家商行一起走。”

萧闻歌和白游都是半大孩子，叶禄海与他们交手之时，下意识地将他二人护住。如果要取萧闻歌的性命，势必要先解决叶家商行的人，既不想和叶家结下梁子，又一击不成不敢显露真功夫，反倒被萧闻歌用毒迷晕。

及至西陵城郊，萧闻歌临时起意，半夜里奔赴竹心居拜望母亲。如若跟踪他们的人这时候想要动手，无疑是个良机。但他二人平平安安绕了一圈，抵达西陵码头，那些人总不至于是跟丢了吧？

然而不论感情亲疏，萧闻歌名义上仍然是西陵太守的外孙，他们想杀萧闻歌却颇有顾忌，这让白游隐约记起他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听见孙娃说“他是东曜剑派掌派的徒弟”，萧磊才放开了他。

“不敢惹叶家商行，不想惊动西陵官所，也不愿得罪东曜剑派，可见这伙人也没有多大来头。”萧闻歌道，“今天都没来得及跟我爹好好说话，明天问问他，凌虚派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对了白游，你刚才怎么发现水下有人？”

“我以前……常在夜里干活，也没有足够的烛火，习惯之后目力也比常人好一些。刚到镜湖那会，萧磊就是藏在水里，趁我毫无防备之时冒出来拽我下水，我便多留了个心。”

不会凫水的人被贸然拽入水中，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虽然萧闻歌救下了白游，可这恐惧之感已长留于心，使他一靠近水域就变得更加谨慎。

一念及此，萧闻歌心里懊恼极了，他不想独自面对凌虚派的一切，拉上白游给他壮胆，却因此害得白游昏迷、落水，险些丢了性命。

萧闻歌啊萧闻歌，你怎么是个这么自私的人呢？

“闻歌，你若不喜欢这里，趁早离开就是，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没那么难过了。”白游见萧闻歌神情沮丧，出言安慰。

半截浮桥都在水里，白游不会轻功，这会儿下半身全浸湿了，虽是盛夏，夜风入水，依旧生出几分寒凉。

萧闻歌带着白游回到住处，又去隔壁看了看客房：“要不……你去我那将就一晚，我不在你身边，我怕萧磊……也怕他们对你不利。”

两人在剑庐里就是同住弟子房，也没什么好忸怩的，白游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爬上床去躺到里侧，不一会儿就见周公去了。

折腾了这一天，实在是有点累了。

尽管累，萧闻歌却睡不着，忆起在凌虚派生活的十年岁月，父亲、兄弟、朋友都渐渐与他疏远，没人当他是凌虚派大少主，也没人真正把他放在心上。

稚子心思总是敏锐，每每看着萧闻意可以肆意地向父亲和顾姨撒娇求欢，说一点不羡慕，那是自欺欺人。何况彼时萧闻意才四五岁年纪，周围的人就知道巴结他、讨好他。萧磊一直看萧闻歌不顺眼，总要借机生事，却心甘情愿给萧闻意当小跟班。其他弟子则更不用说，从来没人敢违背萧闻意，只要他想要什么，就有人上赶着送来讨他欢心。

本该是无拘无束、长高拔节的少年时光，萧闻歌还来不及去经营，这些人就已匆匆忙忙站好了队，选定了将来的凌虚派之主。

十岁时终于再见母亲一面，萧闻歌走出凌虚派地界，方知天下之大。他借机看望姑母，独行千里前往梓宁，欲入东曜剑派而为自己挣得一处立足之地。若他不能顺利通过这番试炼，那便真的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

萧闻歌缓缓闭上眼，眼角有一滴泪水划过。

还好，白游已经睡着了，没有让他看见自己这么失落又沮丧的模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