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栩(1 / 2)
两人一路且走且看,过了正午才抵达东曜山下。
商栩想起带着白游离开时,白兆之那副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的嘴脸,莫名觉着颇为舒坦,但又不好表露,毕竟白兆之是这少年的父亲,而他只是个“多管闲事”的外人。
“走得慢了些,这会儿回山,我们赶不上午饭了。”
商栩常习内功,一两顿不吃也并不感到饥饿。他看着重伤未愈的白游,盘算着还是得想办法让孩子吃好点,伤口才好得快。
白游终于不是一脸兔子般惊慌失措的表情,破天荒地对他笑了笑:“我一路瞧见山上有野菜、野果,若有弹弓,还能打到活物,可以烤来吃。”
“家中……生火煮饭的活也是你做吗?”商栩问道。虎毒尚不食子,这姓白的不仅下狠手虐打他,还把这儿子当作奴仆对待。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虽然白游十几年如一日,早就习惯了,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点了点头:“对,劈柴、提水、浣衣、做饭……”
数着数着,白游忽然就停了下来,尽管他想把这辈子头十四年的事一股脑儿说给他听,可这些琐碎小事既不精彩,也不有趣,别人哪有耐心听呢?
商栩见白游神色忽又黯淡,以为是他身上伤口疼痛所致,即刻扶住他左肩,右手并指抵在他后颈处。
“凝神吐纳,以养心气。如山不移,如水不息。”
白游闭上眼,微微感知到一股暖流涌入身体,所到之处如同冷泉流经火石,伤口的燥痛之感大为缓解。
商栩低头,遇到了白游探寻的目光:“我知道你想问,刚才我说的是什么。这是东曜、阆仙两派最基础的内功心法,‘凝心纳气诀’。你不是门派中人,本不该说与你听,但这套心法重在气息调和、修身养体,对你的伤口恢复很有好处,我也就不顾及这么多了。”
白游心中默念了三五遍,忽然停下脚步,仿佛明白了什么,一时又说不出。
商栩回头看他,白游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脖颈处,闭上眼睛,开始默诵调息。
人的脖颈之侧,正是气息吐纳经行之处。商栩只不过念了四句心法口诀,以内劲助其导正气息,不想片刻之间,白游已有所悟。
“虽没有半分内功底子,却能依据方才体内气息游动的规律,自行吐纳。你可知,许多弟子拜入东曜后,吐纳都要学上半年。”商栩入门时只有五岁,如果不是幸得恩师手把手地教,他还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初窥门径。
白游睁开眼,只当这是句夸奖,不由暗暗高兴了一阵。
两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好在山中风景秀美,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儿,也不觉得枯燥。
商栩停下脚步,指着前方:“这儿就是东曜剑派,我们到了。”
东曜山门约摸三丈宽,一扇正门,两扇侧门,金雕玉刻,十分气派。
白游四处张望,他从来没出过会安镇,以为镇上的最富贵的陈家门前花团锦簇,已算是最好看的,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气势磅礴又充满威严的地方。
镇守山门的弟子见到商栩回来,恭恭敬敬地作了揖,喊了声“师叔”。
一路上,白游这也没见过,那也不懂得,问了商栩好些个问题。他听见别人喊商栩“师叔”,又有新的问题想问,可他记得商栩曾说他父亲“聒噪”,因而闷在心里,不敢出声。
商栩见他那副欲言又止地模样,摸了摸他的额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你还小,问问题是你的特权。”
白游偷偷抬眼,望着比他高出许多的商栩:“他们……看起来比你年长,为什么喊你‘师叔’啊?”
还不等商栩回答,旁边另一位守门弟子抢先道:“小友有所不知,武林各家各派向来只论辈分高低,不分年龄大小,我们东曜剑派也不例外。别看商师叔年轻,却是张师叔祖唯一一位入室弟子。”
白游听得不甚明白,却从守门弟子夸张的语气里感知到他的确是个厉害人物。相比之下,自己就更显得卑微渺小了。
“你解释得很清楚。”商栩的眼神扫过守门弟子,语气平静,宛如深秋无澜的湖水,“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谁的门下?”
守门弟子拱手道:“骆掌派门下叶非郁,见过商师叔。”
“你姓叶?”
“我是旻陶镇人,家中世代经商。”
叶非郁谈吐自然流畅,从容不迫,想来受过良好的家学熏陶。
这些年,东曜、阆仙两派在武林中名望甚高,不少富贵人家也愿意送族中子弟前来学艺。所谓文韬武略,一样也不能输于旁人。看叶非郁眉清目秀、语笑款款的模样,在家中也必是父母心坎上的宝贝,竟愿意领下守门的差事,吃下风餐露宿之苦。
商栩点头:“不必通传掌门,我安顿好之后就去见他。”
叶非郁抱拳颔首:“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