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2 / 2）

“啊！”恐惧的叫声从人群里传出，“三叔，鸡跑了！”

“稳住啊……”

话音还未落，抬着棺材的四人最终还是没有撑住，撒开了手倒在地上。

“砰！”

一声闷响，棺材落在了地上！

下一秒，棺材上的符纸像是脱离了禁制，轻飘飘地飞到了空中，一瞬间就燃烧成了灰烬。就连时刻关注着棺材的方越也没有注意到，在他将视线放在燃烧的符纸上时，棺材钉被挣开一些，棺材盖露出了一条几不可见的缝隙，接着，黑雾从棺材里涌出，毫不犹豫地朝着方越飞去。

黑雾轻轻落在方越身后，眷恋地将方越包裹住，下一刻，槐山所有的黑雾在空中聚集翻滚，渐渐被方越身后的黑雾吸收，而方越身后的黑雾，越来越像一个人形。

“终于停了！”送葬的众人姿势各异地倒在地上，发出庆幸的叹息。

“三叔公，”方越从树后走出，带着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嘲讽，关切地说道，“我刚才看到棺材上的符纸烧成了灰烬，有没有什么不妥啊？”

“没，没有！”经过了一系列打击，三叔公已经慌了神，没有注意方越说的话，急忙催促众人抬着棺材赶路。

方越瞧着慌慌张张的送葬队，心里为程流可惜，低声叹道:“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被他们这样对待。”

说罢，方越摇了摇头，加紧脚步跟了上去。

看着方越离开，停留在原地的黑雾慢慢散开，从中走出一个面色苍白，斯文俊秀的男人。正是程流的模样！

程流站在原地，回想着方越刚才的话语，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望着远处的方越，笑得温柔而克制。

方越一路跟随，一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猜想村民埋葬程流的地方，直到他们停了下来，看到程流的墓地，方越才正真感受到这群纯朴的村民到底有多心狠。

方越对风水没有多少了解，但就从他稀少的风水知识中，他也能知道埋葬地有十种情况不能葬，可看到那被放置在山神庙后方的棺材，看到等候在那里的风水先生，方越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恨不得上前去扰乱这场葬礼，击碎他们的良苦用心。

程流的墓被设在山神庙后的几米处，那是一片乱石堆，呈斜坡状，几乎没有土壤。从风水学中看，土是气之母，有土壤，才能凝聚生气，才能作为埋葬之地，同时，这块斜坡是明显的龙虎尖头，不能藏风，而埋葬地最忌风吹。不止如此，神前庙后更是不能葬人，程流一介凡人葬在庙后，与神争夺风水宝地，后果可想而知。

这是要程流死后都不得安宁！

“他们，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你。”方越望着棺材出神，心中酸楚不已。可这是程流父母都同意的墓地，他有什么资格去阻止，更遑论他连程流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甚至连上前烧一柱香都要看主人家是否同意。

方越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恨那个篡改他记忆的人，他疯狂地在脑海中寻找程流的身影，哪怕只有一丝程流存在过的痕迹也好，可他最终却一无所获，程流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未见一面的陌生人。

“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回来了啊……”方越崩溃地靠着树滑落在地，本能般地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以往太过压抑，埋藏在心中的黑暗情绪在这时一起迸发，他哭得不能自已。

“唉！”叹息像风般拂过方越的耳边，程流在方越身边显影，哀伤地看着他，虚拢着安慰着。

像是感受到了程流的气息，方越逐渐缓了过来，远处的棺材已经被放进了墓中，风水先生正在合上墓穴。

紧接着，风水先生对着坟头洒了狗血和石灰，又拿着木剑做了一场法事，才完成了这场葬礼。等风水先生宣布结束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们刻意绕着方越走，像一个个木头人似的直视前方，仿佛把方越当成了什么脏东西躲避。

方越却把不他们放在心上，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程流坟前，发狠似的把遍地的石灰踢走，然后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轻柔地擦拭着墓碑上面的血。

“程流，程流，程流……”方越一声又一声呼喊着，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刻进骨血里。

而他不知道的是，程流始终站在他身后注视他，笼罩一身哀伤，随着他的呼喊温柔地一声声回应着。

终于把整块墓地收拾干净，已经快九点了，方越不得不回去了。

靠着程流的墓碑，方越用手轻抚着说:“程流，我要走了，过几天我就要离开清水村，如果哪天我能恢复记忆我再来看你，到那时，你可要出来见一见我。要是，要是我一直没有想起你，那你……”

说到最后，方越不能想象如果他真的记不起程流他要怎么办。

有些人，仿佛从未出现在你的人生中，却是你需要用一辈子去铭记的人，方越以为这是他和程流的命，他们注定无缘再见。

很久以后，方越回忆起这段时光，除了一丝怅然，剩下的就是对程流止不住的心疼，当时的他不会知道，为了再与他相见，程流经受了多少苦难，付出了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