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1 / 2)
天际暗沉,黄昏却还没有落幕,温暖的橘黄色洒向死寂的送葬队,显得安宁而诡异。
这是一个怎样的送葬队伍啊,没有纸钱,没有路祭,没有乐队,只有抬棺的四人是青壮年,一群老人扛起了整个仪式!
望着这凄凉一幕,方越不由想到小时候参加村里一位老人家的葬礼,那一次几乎是全村出动,哀乐声,哭嚎声响彻天地,纸钱扬扬洒洒覆盖了一路,随时爆出的鞭炮声在前方引路,整个送葬队伍哀伤却热闹。
难道是因为那位老人比较特殊吗?
不!方越心里默想,或许以前村里的葬礼,不论是吊唁,守灵,还是出殡,都和那位老人差不多,特殊的只有他。
方越回忆起前一天程流的荒诞的灵堂,突然想到,棺材里会是程流吗,可是他不是昨天凌晨才去世吗,仅仅两天就下葬了吗,关于程流,关于这个村子,村民们到底隐藏着什么?方越刚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这时思绪混乱,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呆愣着望着送葬队出神。
近了,几分钟后,送葬队来到了方越前方。
隔着几米,方越更加清晰地直面村民们的神情,抬棺的青壮年不情不愿,齐齐将头侧向一旁,眼里的厌恶表露无遗。程流的父母各自位于棺材两旁,脸上不见一点伤心,甚至比抬棺的人还要忌讳,没有分出一丝一毫的视线给程流,反而心疼地看着前方抱着灵位和遗照的两个孩子。整个队伍里,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流露出些许遗憾,可更多的,却是送走瘟神般的庆幸,他们慢悠悠地走在最后,显得虚伪不已。
与送葬队擦肩而过,方越终于看清了遗照上程流的容貌。
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斯文俊秀,黑白色的相片也遮不住眉目间的病弱。相片中的男人直视前方,一双黑目微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幅度,似有几分阴郁,方越却像是从中看出了他藏在深处的脆弱与温柔。
不由自主地,方越跟了上去。
送葬队当然也看见了方越,整个队伍都停了一瞬,所有人都望向后方那个对方越自称三叔公的老人。
三叔公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就当圆他一个梦,以后我们就不欠他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众人也没有发出异议,继续沉默着。
“方越,你要去哪里?”刘晓雨拉住失神的方越,疑惑不解。
“晓雨姐,你和瑞哥回去吧,我有事晚点回去。”说罢,方越挣脱开来,望着走远的送葬队,着急地追了上去。
“诶……”
“放心吧,在这里方越出不了事,有人护得紧啊。”陈瑞转头往山下走,明显知道了什么。
刘晓雨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懒得管你们了。”
天色昏暗,已经看不见前路,村民纷纷打开了电筒,仍然不急不缓地走着。
方越紧紧跟在后面,直到感觉到那股熟悉的阴冷,他才发现村民们竟然抬着棺材走进了槐山!想到槐山的凶险,方越咬咬牙,看了看程流的棺材,提脚跟了上去。
此时的槐山却和刚才有些不同,虽然同样有些阴冷,却没有之前那么难忍,就连那十几个老人也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是抬棺的四人连露青白,冷得牙齿打颤,就像是满山的阴邪鬼气都汇集到棺材周围,然后被躺在其中的程流吸走了。
就这样安静地走了十多分钟,视线反而更好了,阴寒气也变得似有若无。更令方越惊讶的是,明明他们是在上山,可不管是抬棺人,还是那群老人,亦或是他自己,都没有陡峭感,一路上如履平地,畅通无阻,就像是整个槐山在为他们开路,迎接他们的到来。
或者是,迎接程流的到来。
“呼……呼……”狂风骤起,山中的沙石落叶被卷起,迷住了众人的眼,阻挡了前行的路。
“注意安全!抓住周围的树,棺材不要落到地上!”三叔公吼叫的声音夹在风中,慌乱无措。
“风太大了,眼睛睁不开!”
“喔喔喔!”鸡鸣声再次响起,划破长空。
“三叔,公鸡跳起来要挣开绳子了!”
“快,快抓住它,不能让它离开棺材,不然,不然……”三叔公嘶哑地叫喊,被狂风卷起飘走。
发生了什么?方越躲到树后稳住身体,奋力探出头,虚睁着眼睛看向前方。
只见呼啸的狂风中,被绑住爪子的公鸡在棺材上不停挣扎,一双翅膀费力扇动,棺材上用于镇邪的符纸也飘起了大半,欲落未落。
就在这时,又一阵强风刮来,方越紧紧抱住树干,看着公鸡挣脱了绳子,顺着风跳到了远处,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