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怎么,还不让出场地,是想一起吃板子?”
他话一出,押住罗西的两名侍卫立刻自觉退到一旁,殿上腾出一片几丈宽的空地,只剩罗西和杜公公在中央。
先是半抬眼瞄了瞄顾锦斓,罗西小心翼翼摸上面前的佩刀,见没人阻止,脸上浮起一个狞笑,望向瑟瑟发抖的杜公公,眼中涌起浓烈的杀意。
下一刻,他猛然拾起佩刀,大喊一声:“喝!”当头朝杜公公砍下去。
每个人都以为要杜公公要身首异处,边上侍卫也稍稍转过头,不忍直视。
杜公公本能举起锄头一挡,听得“哐当一声”脆响,罗西手中的大刀裂成两半,“啪嗒”掉到地上。
殿内一片诡异的静默。
罗西僵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挥刀的姿势,脸上狰狞未退,满眼愕然。
最难以置信的要数杜公公,他脸上发青,两眼圆瞪,裤子明显湿了一块;他先是一点一点垂下头,看见脚下的刀片,随即缓缓仰起脖子,对上一脸穷凶极恶的罗西。
毕竟是武将,罗西当机立断,扔掉刀柄,两手转瞬掐住杜公公的脖子。
一霎,杜公公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尖叫,状似癫狂,忽地蹿起,抡起锄头,死命砸向罗西,将后者打得头破血流。
“好!”
顾锦斓不紧不慢在宝座上拍起手,眼中全无笑意,让人不寒而栗,等打得差不多,才开口:
“拉开他们,拖罗都尉下去行刑,杜公公赏银二十。”
被拉架的侍卫半拖着,杜公公满头大汗,他本来长相就阴柔得宛若女子,此时脸色更是白得跟鬼魅一样;身上昂贵的绸缎衣袍起了皱褶,沾上一片片灰色尘埃,他颤颤巍巍跪下,两眼无神,带着死里逃生的恍惚,机械回道:
“谢王爷!”
“起来吧。看来杜公公不太满意赏赐,那好,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
顾锦斓似笑非笑,勒令侍卫放开他,随手指向殿前几个侍卫:
“你们几人,跟杜公公比试,胜者赏银一百。”
以为自己万幸捡回一条命,眨眼间又被打下地狱,杜公公整个人如遭雷劈,嘴巴半张,木头一样跪在原地。
他直愣愣盯紧座上的顾锦斓:对方的眼神根本不似看着活物,不如说像郊外野猫逗弄濒死的耗子。
完了——这是杜公公脑里的唯一念头。
没等侍卫拔刀,他大吼一声,不管不顾抡起锄头,在殿上胡乱挥舞,见人就打。
白浚反应极快,飞身挡到顾锦斓身前,高呼:“保护王爷!”
如顾锦斓所料,其他侍卫的佩刀也纷纷被一把破锄头砍断,堂堂王府亲兵,被揍得抱头窜鼠。
“拿去吧。”
在宝座上纹丝不动,顾锦斓平静解下腰间的宝石佩剑,递给近在咫尺的白浚,又阴森森瞥了躲在大殿圆柱后的两人一眼。
“谢王爷。”
白浚接过佩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殿上划过一道白光,杜公公手上的锄头被击出几丈远。
除了顾锦斓,谁也没能看清白浚的动作,一声闷哼夹杂在骚乱中,只见杜公公倏地全身脱力般软在地上,失去意识。
“带他下去,让府里大夫瞧瞧,赏银一百二十两。”
无视一地狼藉,顾锦斓神情淡漠,讽刺道:
“不用躲了,没想到,豫王府的亲兵,还打不过一个老太监。掌管王府兵器的、牵涉其中的,有什么临终遗言,可以现在交代。”
藏在圆柱后的两人浑身一震,万万没想到,杜公公不过是个幌子,顾锦斓真正要对付的,是自己。
都是昔日在府内叱咤风云的人物,两人慢腾腾到殿正中,互相偷瞄对方,顿时默契十足,不约而同“扑通”一声跪下:
“属下不明白,为何王爷要迁怒属下?”
见这两人还在装傻,顾锦斓怒极反笑,直接道破:
“迁怒?用这些破铜烂铁当兵器,以为本王看不出?还是有意要侮辱本王?”
录事参军心下一横,一手指向兵曹,高声道:
“王爷饶命,兵器是兵曹大人掌管,属下只是一时疏忽……”
后者满眼愤恨,却意外只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住口!”顾锦斓失去耐心,止不住冷笑:
“若是本王不查,是要等哪天外敌将刀架在本王脖子上,让本王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么?王府军械出现这么大问题,主管和监督谁都没察觉,说不是互相包庇,谁信?你们……”
不等他说完,兵曹眼中凶光乍现,顷刻从军靴拔出一把匕首,目眦欲裂,飞身向顾锦斓刺去。
“啊!”
兵曹只觉胳膊一阵钻心的痛,眼前腾起一片血雾,背后被重重一击,笔直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刚才那幕太惊险,连顾锦斓也被惊得跌坐在宝座上,白浚心急火燎冲上前,下意识握紧他的手:
“让王爷受惊,属下罪该万死。”
剑锋还在滴血,白浚见顾锦斓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暗中咒骂幕后黑手:
他白浚要留下的人,旁人要敢动半分,那就是在他地盘撒野,往后必定加倍奉还。
他的手温暖有力,厚茧粗糙得很,却成了顾锦斓在这里唯一的支撑。
本能般捏住他的手,顾锦斓缓过神,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责备道:
“你是不是傻?没事别瞎认罪。”
示意侍卫押下两人,顾锦斓沮丧极了,仅在末尾、对面如死灰的录事参军留下一句:
“供出幕后主使,本王可以让你们走得有尊严一些。”
夕阳西沉,惊心动魄的白天渐渐逝去,夜幕即将降临。
“王爷。”
后花园中,白浚手上捧着方才的佩剑,低下头:
他当然看得出顾锦斓心情不好,但这完全没必要,凭他的身手,就算来个一队人,也有把握把人毫发无损护住。
“本王让你拿,就是你的,你这要还回来,是不给本王面子么?”
烦躁地摆了摆手,顾锦斓很是心累,整个王府的兵器都要换,那得多大工程。
说不定没等到新兵器锻造出来,王府就被人一锅端,脏水还会泼到他头上:
铁公鸡豫王,连军费都贪,自食恶果。
侵吞军费是大罪,那两人宁死也不愿松口,不用想,肯定是命门早被别人拿捏住。
而杜公公,本是皇上安插在豫王身边的线眼,常青馆的主人是一位老太医,皇后的心腹,与太子男主关系密切。
顾锦斓今天这么做,意在提醒杜公公:
别忘了自己是在谁的地盘,他豫王想捏死一个奴才,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
“王爷,”库房太监前来禀报:
“白大人下令采购的东西,已经带到,要送去典膳房吗?”
振作精神,顾锦斓抬手制止,开口道:“不,这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