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祭天的过程冗长复杂,穿着厚重繁琐的朝服要在日头底下一站就是一个多时辰,严骁好几次担心白渚撑不住,但白渚除了脸色微白了点,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刚下祭坛,江福全就领着一众撑着华盖伞的宫人们迎了上来,他招呼两个侍女送上两盏茶,一张脸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块,“日头毒得很,老奴已在阴凉处备好了瓜果茶点,陛下和娘娘要先去歇歇吗?”
说罢,他笑得谄媚,还不忘再审时度势拍个马屁,“老奴刚才在底下瞧着陛下和娘娘,真是尊贵若神仙的一对璧人,难怪如今百姓都说大楚帝后伉俪,仁善明德,是臣子们百年难得的福分哪!”
严骁心情不错,嘴角带着些弧度,对江福全的马屁难得地买单。他拉着白渚走进华盖伞下的阴凉里,却不由的一滞,明明是温暖的初春,又在太阳下晒了那么久,白渚的手竟然冰得没有一点温度,他伸手去探白渚的后颈,摸了一手冰凉的冷汗。
这时候严骁自然是再笑不出来了,他扶住白渚往下坠的身体,沉声问道,“不是跟你说了不舒服就跟我讲么,以前什么事都称病推脱,今天怎么突然又一声不吭这么有骨气了?”
白渚忍着脱力后一阵阵的头晕耳鸣,被严骁强硬地扶去了阴凉处,他刚坐下便听见严骁嘱咐江福全,“去找随行太医来给皇后看看,朕要去一趟祠堂,让跟来的文武百官现下各自休整,午后启程回宫。”
江福全看出皇帝脸色不愉,不再多言,恭敬地送走了严骁。
祭坛和皇室祠堂离得不远,他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知道他是要去祠堂看望他的生母,那位温婉早逝的凌皇后。
……
严骁拿了三炷香,在岸边的烛台上点燃了,插在了面前牌位的香炉里。
他进来的时候没让人跟着,清冷的祠堂里只能听见长明烛燃烧的声音。宽大的案几从上至下摆着大楚历代帝后的牌位,严骁看着面前的“仁孝皇后凌氏之位”,轻声道,“许久没来看您了,不知母后在那边过的好不好。”
“我知道您不愿和父皇一道葬在皇陵,再等等,凌氏的旧案证据还没找全,等我替凌家洗清了冤屈,就送您和外祖父他们一起回凌家祖坟。”
严骁吐出一口气,他的母亲,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去爱他的父皇,最后得到的是废后早逝,母族满门问斩,就连在祠堂立的这一块小小的木头牌子,都是皇家不计前嫌的“仁慈”和“隆恩”。
金丝红木做的牌位一个个整齐地立在案上,细看便会发现大楚历代的皇后逝去都年岁不长,没有一个逃过年轻早夭的命运,这些女人拥有万人之上的荣宠,却没有一个有福气活得足够久去享受这份尊贵。宫里胆子大的太监宫女,私底下甚至猜测这是皇室命里带的诅咒,严家的男人,注定不能拥有执手相守一生的人。
那些宫女太监的猜测再怎么玄幻神叨,严骁是从来不信的,他从来不信命,也不信什么命运之说。若是认命,他现在不过是被皇帝流放厌弃的落魄皇子,坐上龙椅的机会,永远都轮不上他。
“这次来,还想跟您说些别的事,”严骁看着凌皇后的牌位,目光沉静如水,“儿臣有了放在心上的人,他跟过太子,对凌氏一族做过不好的事,但是我控制不住爱他。”
“我知道我该恨,该要他为凌族偿命,但我舍不得,也放不下,只要他对我有一点点转变,我就丢盔弃甲什么都顾不上了。”想到那封送到张恩聚手里的匿名信,严骁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我这些年不在他身边,他不知怎么的把自己身子折腾得差了许多,求母后庇佑他日后身体康健,长久安稳地在儿臣身边活下去。”
“请母后,原谅我唯一的一次任性。”说完,严骁在案前跪下,对着凌皇后的牌位弯下腰俯首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