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池(1 / 2)
飞凤宫的后花园中, 皇帝和太子的突兀到来让原有的欢声笑晏不知不觉变了味,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们束手缚脚神情僵硬,不自在之感简直溢于言表。
自觉天子之势不怒自威, 加上男女授受不亲的伦理束缚, 皇帝非常贴心地带上太子另起坐席,隔着一层皇后仪仗,远远观之也算是保持距离,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给太子指点江山、不,指点儿媳……
“常学士之女今年十七,文采斐然性格恬静,三年前与你是有过一面之缘。”皇帝左耳听吴德馨叽咕叽咕, 右转就给太子复述出去:“御史大夫左贤中之女容颜姣好,当得京师三美之名。据闻今年刚过及笄,求取之人已经排到了南大街的巷尾去。”
见太子不为所动,皇帝寻思是不是吴德馨挑人的眼光不行, 语重心长地放缓声音:“如今你双眼未愈, 朕不强求。不过皇后说的是极,该相的姑娘还是要相,该娶的妃子还是得娶。咱们魏家自祖上至今, 便是按照立长立嫡的规矩……你总不能让嫡长之名留落给什么也没有的母亲, 坏了咱们祖宗留下的老规矩。”
原来归根结底,就是看不上梁羽仙这样没身份没背景的孤女。就算真能生个小皇孙, 那不是皇帝真心想要的。
“孤目前还没有娶亲的打算。”太子端着矮小的琉璃杯, 冷声硬气拒绝道。
出于照顾女眷不胜酒力的诉求, 席上全是这种小酒盏,十杯还顶不上一个普通酒樽来得多,对于一向喜欢牛灌豪饮的太子殿下而言可以说是一点儿也不带劲。
故而不带劲的后果就是太子喝酒不过瘾,心情的毛躁像遍山芒草疯长,越憋越憋闹,越闹心底越不服气。
皇帝浑然没将太子的话当回事,斜眼说:“你若真没打算,你那宫里头肚皮里的又算什么?”
“……”太子噎声,越是哑口莫辩,越是憋得火气。
皇帝拍拍儿子的肩:“你已经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好好考虑你的终生大事了。”
太子气得说不出话了,又是一杯牛饮。
皇帝看他灌酒灌得豪情万丈,眉峰一展:“朕记得庄将军的女儿也在适婚之龄,听说庄将军与你舅舅交情匪浅,今后若能结成亲家,你母后在天之灵定也高兴……”
太子几乎没有间歇地冷声打断:“父皇莫不是忘了已入度我寺常伴青灯的岵北关家的嫡女?”
皇帝一顿,身后的吴德馨立刻凑他耳畔叽哩咕噜,看来他还真忘了。
太子听见吴德馨叽哩咕噜的提醒,也没有在意:“还有那舍近求远下嫁他方的工部李侍郎的千金,或者当年弃红妆持戈枪遁走江湖无影无踪的那位连中三元您老钦点的状元郎他嫡亲胞妹?”
在吴德馨的频频提醒之下,皇帝总算从老年失忆中稍稍觉醒。
“适才父皇提及的庄家女儿,”太子幽幽吐息,阴恻恻地勾起唇角:“儿臣心想父皇大抵已经忘了三年前,庄家女儿宁可纵身投河去死,也不愿嫁给儿臣这般难看的丑八怪吧?”
皇帝彻底沉默,汗水顺着寒毛一滴滴落下:“……太子切莫枉自菲薄,这庄家姑娘朕记得不是救回来了、呃,朕的意思是,你舅舅过几天回京述职,听说那庄姑娘便随行而来,入了京师。想来人家姑娘当年年少不懂事,朕记得庄将军当时还领回去严厉训斥一番,这些年定心存愧疚,说不定这一次回京,是来见你的呢?”
“见儿臣什么?”太子嗤笑一声,阴阳怪调:“见儿臣这张鬼脸吗?”
“……”
太子不屑道:“还是免了吧,届时又被这张脸给吓得投河,儿臣恐将难辞其咎,愧对携她入京的舅舅以及忠心报国的庄将军了。”
一左一右立在主子后头的吴德馨和富贵暗暗抹汗,暗道皇帝太不懂眼色了,这种话题怎么还能继续下去呢!
这要不是皇帝一脚踩在雷池里,估摸也不至于惹得太子愈发与他聊不下去了。遥记太子还是年少时,虽说脸长得丑了点,但性子还是比较稳重的,怎么着也算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之所以后来年纪越长性情越怪,不少人都觉得这与太子一次又一次的结亲失败有关系。
太子今年已经十九,过完这个年就二十了,至今后宫无一人,连个暖床宫婢都没有,这事放在一般富贵人家都不寻常,更别说是权倾朝野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
其实早在太子十五束发之前,皇帝已经安排了三五宫女近身侍候,起初本意都是希望侍候侍候爬上床榻,偏生这几个宫女特别正经,被赐入东宫数月过去也不见谁人能得手。后来皇帝细细追问,才知道这几个宫女都是嫌恶太子脸太丑,爬床心里有压力,最终都没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