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2 / 2)
昨夜太子的一封信被连夜送回皇宫里,不仅将皇帝从美人怀里挖了出来,还把整个内宫都被惊动了。
当夜皇帝怒气冲冲掀了整个御马厩,厩长厩丁草夫全被一股脑围起来逐一盘问,御用的马匹马粮全拎出来逐个清查。御马厩的动静实在太大,直接影响了各宫各苑正在熟睡的各路贵人,因为皇帝的御令陆陆续续下到了各宫头上。
无论作为主子还是奴才的,各宫各苑但凡近期曾经去过的路过的或者与御马厩有零星半毛钱关系者,当夜通通都被抓起来了。隔日晨早皇帝带着乌漆漆的一张脸上早朝,一反腆肚子打磕睡的常态把满朝文武通通泼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若干大臣一头雾水满脸蒙逼又委屈之时,皇帝大手一挥,摆驾出宫说是要去接太子了。
这下子,无论事前知不知悉内情的一干臣子后宫诸妃可算都知道皇帝大动干戈这是在给太子殿下找场子呢,如今亲自出宫接太子,这面子可谓给足了十成十。
天下人都在感慨太子殿下多么得势的当下,皇帝庞大的身躯占据在武安侯府厅堂中央主位上,身边站着他的内监总管吴德馨,左手边下第一个位子坐着沉默不语的太子,余下跪在地上的除了沈家父子和富贵,还有一个梁羽仙。
核心人选都到齐了,皇帝托着下巴来回扫了扫:“沈爱卿倒是赶巧,素闻沈卿过路不入归家门,今次难得休沐在家,怎就碰上这种事。”
沈荀老脸一红,没想到竟连皇帝都对他的那点风流事迹多有耳闻:“臣因家中琐事不得不亲自归家着手处置,又因内子患疾,臣只好……”
“朕已听闻夫人有疾,这趟还从宫中带来一些上佳的药材补品,想必令夫人应该用得上。”皇帝一摆手,得到授意的吴德馨立刻命手下将一箱箱人参冰莲各种珍稀药材抬了出来,一一摆在沈荀面前。
沈荀一脸呆木地盯着眼前这些连他们侯府都用不起的珍稀药材,一时间连谢主隆恩都忘了。
“谢陛下恩赐!”
身边传来沈昀的高声谢恩,沈荀这才忙不迭跟着跪恩。
“令夫人虽无诰命,但多年以来相夫教子内外兼持,沈卿方得以专心治外,为我大魏立下诸多功绩。朕念其子年少侍读,忠君尽孝,如今已为太子左右臂膀,夫人功高苦劳,这些就当是朕对她的嘉奖,改日待她身子好转,再决议另行授封。”
沈荀神色微疑,近些年来比邻和平,所谓的功勋战绩多半都是早年立下来的,他调守皇城地界许多年了,哪还有什么战功战绩?再说起儿子,进宫伴读少说十数年了,如今人都长得比他这当爹的还要牛高马大了,才来说不容易?
这么多年都没见皇帝关心过这回事,怎么现在无端就想起要给他的夫人封诰命?尤其还是赶在这种节骨眼儿来说事,联想到之前夫妻之间的种种不愉快,沈荀不禁侧目瞥向安静落坐的太子,心下一沉。
搁在以往,皇帝的确没有闲情去管别人的家务事。这会儿之所以突然拿张氏的病说事,盖因太子借口调兵的那封信里,直言不讳打报告,特意给沈荀穿小鞋。
其实皇帝如果没有自己来了,说不定会睁眼闭眼没当回事,不过眼下他既然亲自来了,就不能当作看不见。可沈荀毕竟是有功之臣,这点家务事还不能让皇帝真拿他怎么收拾,眼下侧重赏赐并且授惠他的夫人,主要还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示。
自觉给太子一个交代的皇帝倚回靠垫上,瞥见太子面无表情一动不动,才接过吴德馨续上温度恰好的一杯茶:“昀世子,你来给朕说说,昨日太子遇刺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昀一阵迟疑,终究还是一五一十将昨日侯府门前发生的好起祸乱叙述给皇帝。
大体什么情况其实皇帝早在接到太子书信之后已经打听过了,如今想要的不过是更具体的情况与细节。皇帝越听面色越沉,直到沈昀说完,皇帝已经勃然大怒:“这些该死的恶贼,实在是太猖獗了!”
不说武安侯府建在皇城根儿,这一片地几乎住遍了诸多皇亲贵戚重臣要员,治安各方面可称一流,尚且还被歹人混入其中,眼下最可恨的是居然牵涉到了皇宫内苑的安保问题。倘若此事真是宫里人所为,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更多了。
“太子身子抱恙,着实不该来胡闹,冒来出宫这一趟的。”皇帝不认可地摇头,等着等着,却迟迟没有等来太子惯常的冷讽与反驳。这时皇帝又重新看向太子一眼,若非时不时见他动了一动,又往边上摸茶盏,皇帝指不定要以为安份过头的太子是不是给睡着了?
皇帝默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又不知是哪里不对。反正该发的脾气在宫里已经发过了,这时候皇帝也没有什么心情去冲堂下余人继续大撒火气,他收整情绪,慢条斯理地重新扫过其他人,目光定在梁羽仙身上,若有所思地打量她:“这位,便是新近给太子看诊的梁大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