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林袖一本正经地掰手指：“让我给你数数啊，这七公子首位，是朱雀门的公子阕，玉阕。他最为神秘，而且据传闻公子阕家财万贯，风度翩翩，不过因年满三十而至今未婚，民间便流传了一种说法，说他好男风，有分桃断袖之癖。所以如今他七公子之首的地位岌岌可危。”
我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男风，我舅舅？！”
林袖睁大眼睛：“他真是你舅舅？你舅舅不该是慕凡的父亲吗？”
“这个啊，我有两个，不，确切地说是三个舅舅。”
“难怪呢，我也没听说过九安城里有哪户人家姓玉，原来你们真是亲戚！”
我笑得放下碗筷，只顾捂着肚子：“你继续说继续说。”
林袖很快调整状态，又接着数手指：“屈居次位的第二公子，就是白慕凡。”
“为什么他是第二位啊？”
“这还需要问原因，白慕凡的母亲雍祝夫人是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父亲又是皇家花木商，文能入朝为官，再不济也能继承万贯家财，家世好吧！还有他，七尺男儿，面如冠玉，难道长得不好看吗？还有他人品好啊，从小到大就没有染上过任何绯闻，而且白慕凡还有那么有文采，甚至能一目十行，过目成诵，这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好好好，你别说了，那接下来还有谁啊？”
“第三位就是我们成均馆的有淳师兄，他六艺样样精绝，骑射常年来蝉联书院第一，已经连续四年带领马球队在九安城和书院取得胜利。他不必多说，日后一定是个堂堂正正的大将军。第四位是璩氏汝阳公之孙，小王爷璩韶。璩韶虽然不常出来交际，而且风流了一点，但总归是个王爷啊！第五位则是去年官试榜首李三变，李三变虽家世普通，身体孱弱，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有一副好相貌，而且至今未婚，所以稳居第五。第六名原本是九安城中最大的酒商之子，不过因为他今年刚刚结了亲，便从这七公子之间脱了榜，由那个在今年年初写七言赞颂公主，因而扬名九安城的才子重棱代替。这最末名，第七公子，就是苏玧了。”
话刚好说完，白慕凡和苏玧赶巧便到了。原本还眉飞色舞的林袖，抬眼见苏玧和白慕凡双双在我们身旁落座，捡回掉到地上的眼珠子后，立刻窘迫地红了脸，满心都在想方才那番夸奖白慕凡的话有没有被听进去。
我看他们确实赶得巧，不然怎么林袖刚说完给他们镶金的所谓七公子来由，马上要说到没剩下什么漂亮话了的苏玧时，他们就出现了。
我猜想是雍祝夫人的信让白慕凡感到为难，他才会故意摆出一副不可接近的样子要我敬而远之。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若无其事地靠近又是为什么？
看着身边已经超过界限的白慕凡，我陷入了迷惑。“听说表妹对我母亲很了解。”白慕凡微笑道。
原来是来问罪的。我呵呵笑了两声：“不敢不敢，雍祝夫人是当今陛下身边的红人，还是当今良歌公主的老师，这样的大人物九安城里谁人不知，我不过道听途说，随口说两句长长自己的威风罢了。”
我之所以这么没出息，是自那日背后说人长短被当场捉住后便开始打道歉蒙混过关的腹稿，没想到此刻竟然说得这么顺溜，真是惭愧。
身为唐唐一国公主，从现在开始，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昭越国之风范，一言一行都是璩氏王室体统。
白慕凡一听，倒先软了下来。他歪了歪下巴，低头吃饭，顺手将他碗里那份嫩蕨菜拨给我，抬头朝我一笑，仿似眼前是天底下他最喜欢的人：“表妹不是最爱吃这个吗？”我的饭，还没吃便被毁了。但看到白慕凡隐忍的表情，这一切都值得了，看来他也不会再动那双碰过我的碗的筷子了。
苏玧此刻还在状况外，一眼瞥见白慕凡已胃口全无，伸手就把他的那份河豚肉也倒给了自己：“这时节就这个最好吃了，你们不要给我。”然后抬头左看看右看看，竟然没顾得上为对面的美人排忧解难，而是下了逐客令：“林袖，这儿两位有私事要聊，你要不先避一避？”
林袖气愤地瞪了我一眼，不情不愿起身走了。课室里她和白慕凡的位子就隔了不到五尺，两人同窗三年却毫无进展，而今却把自己的失利都怪罪在了我的身上。红颜祸水这个词，看来是不分男女都适用啊！
等林袖一走，白慕凡便不再掩饰怒色了：“日后在书院，不要再提及我母亲。”他身子倾过来，逼得我节节后退，这才发现两人衣袖相叠，叫人抽不开手。
“好。”我匆忙应道。见他松手，我试图解释：“可是那天我也不是故意……”他再次压住了我的裙角。
苏玧凑过头来，笑话白慕凡道：“嗨！我还当是什么深仇大恨呢！——哦我是说，这确实是深仇大恨，小玉师妹你以后可要当心一点了，小白最尊敬雍祝夫人，可母子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因此，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小白都恨死那位缠着雍祝夫人不放的公主了。你可别再掺上一脚，会倒霉的。”
见我们双双对他怒目而视，苏玧这才不明就里地闭嘴。他这番没头脑的话不知不觉让白慕凡没了台阶可下，这下可害惨我了。
我试图扯出衣裙，手上一分分加力，一面朝白慕凡笑着赔礼：“好说好说，不过你仔细想一想，这不该怪到我一个人头上。”要怪就去怪我母亲去啊！反正都是无关痛痒的大逆不道。
白慕凡却抿嘴一笑，同时突然松了我的裙子。我于是朝后一跤跌去，结结实实撞到了一位师兄脚下。师兄蹲下伸手扶起我，笑道：“师妹，没事吧？”“没事。”看周遭看戏的人随之发出一阵哄笑，我急忙起身，转眼再看，白慕凡已经走掉了。
这之后白慕凡便一直避着我。而我，回想起多少年来母亲被姝乐一人独占，推己及人自觉很是对他不起，因此写了一封措辞严谨的正式书函，约他在旬假那天见面把话都说清楚。
白慕凡没有回信，想当然的不会有。不过他终究还是给了回复。那是在林袖约我旬假一起下山逛街的时候，坐在前排一直在看书的白慕凡突然转过身来，眼睛在我们两个身上扫一圈，而后定定看着我：“她去不了。我们都约好了。对吗表妹？”
我没有纠正他，只是想到这两日林袖对我态度大变，未免让人寒心，因此索性道：“嗯，我们已经约好了。”林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试图做出一个毫不在意的笑，但没有成功，于是表情更难看了。不过她没再继续努力，而是站起来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这之后，林袖开始彻底疏远我。其实一个人也好，自在些。我思索着，侧过头去想看苏玧靠着的窗外那几树未开的海棠，可注意到这边视线的苏玧却错以为我在看他，直朝我鬼笑。我不得已视线前移，那儿半挡住窗口的是白慕凡的侧影，恬淡沉静，同样手指轻握抵住侧脸望向窗外。太学馆男弟子一概着白衫，袖缘衿带均为灰底蓝纹，花纹交错规整，但这学服穿在白慕凡身上却比任何人都合适。看够了人，我才惊觉自己的动作和他的如出一辙，赶紧放下胳膊低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