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明月入高楼，有人楼上愁。朝夕疑似梦，人却不解忧。”

洛城里，千云大街西北去十里的青石街疏星坊内，一座锦绣华楼之上，一人身着碧绿长裙，腰间紧按着一柄玄金长剑，任由青丝飘散，却不曾有丝毫感觉寒冷的模样。

华楼下，水榭长廊之上，乍然风起，伴随着衣袖带出的缕缕风声，却见一人，步履含笑，微细凝唇，仿佛桃红欲绽而未绽，山光将放而露芒，只听他清冷似水，散漫不羁的语声里，却又带着几分暖融融，信翩翩的柔软质感，自他凝唇浅笑间，向那孤独伫立在楼上倚剑凭栏，幽然不语的人投去，他以为足够温柔体贴而又不失优雅怡情的赞美与问候。

“告诉我，是谁又惹你不开心了，我的楚家大小姐？”

“没有谁——惹我——不开心，只是——我有些心事不知该——怎么排遣，便想在这里赏赏月色，吹吹冷风而已。”

“是这样吗？若是如此，那却似乎倒是我的过错了。我怎可让你有如许多的心事，而我却毫不知悉呢。若是我能够在你为这些心事而感到困扰之前，便将它们全都解决。那你或许也就不必像现在这样烦恼了。我是真该自罚三千大白啊！或许，这样我也就可以暂时忘记她了！”

“祈澜，你还是忘不了花栀夜吗？”

“忘得了又如何，忘不了又怎样？她早已经是我心头那一株千年不谢，梦幻若绝的罂粟花了！”凄然痛吟，凝眸浅笑中，祈澜仿佛乍然之间又变了个人似的，须臾之间，便由半空里的那自在飞花变成了水面飘零的几抹残红，“便是我忘得了我自己，却又如何能够忘得了浸心入髓，覆尽六尘，早就已经带走了我所有身魂与梦境的她呢！”

“你不恨她？”

“我为何要恨她？”

“难道你就真的相信那件事都是花栀夜一个人做的，而与花阙寒没有半点关系？”

“她既然这样说，我便就这么信。只要是她说的，无论什么，我都相信！”

祈澜嘴角轻蔑一笑，似在嘲讽，似在叹息，但却不知道，他想要嘲讽的那个人是谁，而他又是在为谁而叹息。

“就算明知道，她都是骗你的，你也愿意选择去相信她吗？”

“在这个江山为宴，生死为谋的世间，所谓的谎言亦不过只是为自己在这诡谲莫测的棋局里，那些险关重重的夹缝中求得生存的手段罢了，又何须区分得那么仔细呢？说不定，有些人用尽了千军万马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别人只需要说那么一句看似微不足道却重若泰山的谎言就可以换来一座江山，一世荣华。又或者，有些人就算锦绣连城富可敌国而不惜所有地去爱一个人，但在他所爱的那个人的心里却也远不及别人一句口是心非的谎言来得悦耳动听。如此，若问谎言与否，又有何意义呢？”

“你说得没错，在这江山为宴，生死为谋的棋局里，虔诚不过带来绝望，谎言或许才被信仰。所以，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好的活下去，也为了守护自己身边那些重要的人，长虞此生，奉剑唯杀，绝不弃剑！”

“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悲壮，说到底你从前到现在所做得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你的师父也是你的亲人楚香君，不是吗？”

祈澜抬起头望着楼上凄楚不语的楚长虞，在脸上泛过一丝怜惜而伤情的笑意，缓缓道。

“你既然明白，又何必多言。”楚长虞似乎不愿与祈澜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转而问道：“你这次派人将我请来，可是已有安排？”

楚长虞突然转移话题，祈澜虽觉扫兴，但却也并不介意，依旧笑着说道：“不错，明日我将会在阳楼举办昙华筵，到时前来与会之人，皆是出自名门的世家公子千金，还有当今武林之中可称得上是一时之选的少年才俊！所以，此次盛宴，我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楚长虞淡然一笑，道：“所以，你就专程派人请我回来了？”

“嗯！”祈澜似乎并不介意楚长虞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的态度语气，只继续接着说道：“为了能够得到《帝子来兮图》，我想他们当中必定会有很多人会为此不顾一切，火中取栗！”

“而到时，真正能够取得《帝子来兮图》中所有秘密的人，其实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你！”

楚长虞对于祈澜的城府之深手段之绝以及筹谋布局的心思之缜密，向来都是从无怀疑的。此刻，听到祈澜向自己说出，他在他即将举办的这场规模盛大的昙华筵上将要排设的布局时，不由得也淡淡笑了起来。

“不错，而这却是他们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想到的事。因为，直到现在为止，无论是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之上，还是在风云暗涌的武林之中，都不会有人知道。其实，他们之中许多人已费尽心思，汲汲营营地追寻了数十载的《帝子来兮图》，其实早就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而现在，我为了让他们能够在他们有生之年亲眼一睹，这一幅他们之中许多人穷极一生都追求不得的《帝子来兮图》，不惜花费巨资，请来各家各苑的名伶舞姬，为他们一圆平生旧梦。这又是一项多么伟大而无私的壮举？想此世间，或许，也只有我祈澜可以做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