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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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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数萼初含雪。

一阵清幽柔和的箜篌声袅袅飘忽于寒风里,悠远清亮,就如在水下弹奏从水里而来,平静的荷塘水面微微波澜,激起涟漪,清越空灵。

寒彻冷冬,酒馆低矮二楼临窗外枝桠高瘦的绿萼梅绽放得如烈焰般繁盛热烈,一树梅花笑杀人。小巧玲珑不染尘埃的淡绿色花瓣好似碧绿玉石,新生白色花蕊娇嫩脆弱,这种脆弱似乎只适合在日丽风和阳光温暖的三月春日里,但却在这冷冽的寒风里遗世独立。花如碧玉枝如铁,让人心生怜惜。

花枝刚好触及半开的二楼窗口,似乎跃跃欲试渴望够到屋内来。够到屋里来看看是何人能够弹奏出这样能让寒风都瞬间寂静的乐音。

屋内窗户对面的矮榻边上坐着一个一身深堇色长衣华服的男子,墨发如瀑,束于头顶;神情怡然,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清澈温和。抬起修长有力的双手,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优雅轻柔地交替拨着竖抱于怀的箜篌弦,这种西域乐器宽大复杂而难以弹奏,在他双手齐奏之下却是行云流水,一拨一落间满是流畅和沉稳。

\"长生,许久不听你弹箜篌了,你的技艺果然是越来越精湛,真不愧为洛阳箜篌第一手啊。\"矮榻的另一边斜坐着一个身穿杜若色男子外袍的人,手中捏一只精致小巧的青瓷酒杯,杯身有一朵白色清晰的莲花温柔盛开;这人慵懒地将身子一侧靠在榻上的矮几边,另一只手握着酒杯闲适地酌着小酒,醺醺然的样子带了几分妩媚妖妖,脸颊微红,身上的男装虽然合身得完美,但此时的神态已然暴露了她的性别。

\"还有,这家的桑落酒真不错,芳香醇厚,清澈纯正,入口甜回味长;喝着上等的桑落酒,听着上等的箜篌弹奏,恐怕在这洛阳城也没几人能够像我这般惬意。\"说完还戏虐地笑了笑。

\"要说上等的桑落酒,恐怕还是要数洛阳城东的须臾酒馆;你们汉人不是说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么?所谓桑落,就是要在十月桑叶凋落之时,取井水酿者为上乘。饮之香美而醉,经月不醒;要说上等的箜篌弹奏,天下之大,谁都不敢妄说是第一。还有,幕巧笑,你再这样喝下去,我保证不会再把你扛回去!\"说完一曲箜篌奏罢终,指间收回,窗外静止的寒风和一树梅花便恢复了动静,绿萼梅继续在冷风里摇曳生姿。

幕巧笑继续浅泯杯中酒,没理会他说的话,自己倒念了起来:\"期我乎桑中,邀我乎上宫。\"

沮渠长生说罢将怀中的箜篌轻置一旁,转身一手夺过幕巧笑手中的酒杯,\"碎碎念什么呢,这里的桃花酒也不错,而且不烈,你喝喝看。\"他看着她浅浅地笑着,笑意温柔。说完从一旁取两个干净的青瓷杯,从另外一个酒盅里倒了两小半杯,一只递给她,一只自己握在手里浅尝。\"喝酒讲究的是雅兴,可不是像你这样碰到喜欢的就一个劲地猛酌,更何况你本来就不胜杯酌。小酌怡情,这可是你告诉我的。\"

幕巧笑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放在唇边试探,脸颊仍然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而微红,只是现在比刚才少了分心不在焉和戏虐,倒是认真沉默起来。相顾无言,过一会儿说道,\"可是,有酒有花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都是对坐着的,可是一问一答间隔了恍惚。

\"你决定了?\"

\"差不多了吧。\"

沮渠长生听了手僵了一下,刚要送到嘴边的酒杯就这样忽地顿在空中,留神片刻之后索性把刚才抬起的杯子放下,\"巧笑,朝廷不适合女人。\"

\"现在世道纷乱,战争不断,男人女人已经快没区别了,谁又在乎你是女人呢?更何况,当今的大魏不就是被一个女人主宰着么?女官在近朝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幕巧笑也放下了酒杯,望着他说道。

\"幕巧笑!我不是女人,我是堂堂正正的凉国皇室后代。\"沮渠长生愤怒正经地纠正她的措辞,随后压低声音道:\"那你是为幕将军的死而去么?当年,若不是出了内鬼计划被揭穿,那幕将军就不会是那样的结果了。\"

\"不是,其实谁都不怪,魏国日益强大,统一了诸多小国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战乱,只是也许我爹爹心中不甘而已,所以,为魏国效力几十年却在最后参与兵变。就算他没有参与,太上皇一死,太皇太后也会以其他理由诛杀他。当年追随太上皇的人,后来不都是受死的受死,遭贬的遭贬么?\"说话时她的神情平静淡然,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巧笑,你真的觉得魏国统一是一件好事么?幕将军是凉国人,你也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你真的一定要为鲜卑人卖命?\"

\"我不为任何人卖命,世道太乱,我也总得找个安身立命之处,不是么?\"

\"可是,你知道有个地方你可一直把他当做安身立命之处的,你一直知道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不是么!幕巧笑!\"据渠长生双眼已微红,激动地说着。她不会不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她装不知道罢了。

幕巧笑似乎也被他突然的震怒吓到了,他一直都是那样地温和明朗,突然这般生气,她自己也有点紧张起来,怔怔地看着他,\"长生,我们是朋友,不是么?\"说罢,为了缓解凝聚不散的紧张气氛,又重新抬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时杯子被他猛地夺过去,他就着自己喝过杯子,把杯中剩余的酒倒进自己嘴里。她的脸依旧是微红的。

\"你知道,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敌人是你。\"喝完她酒杯里的酒,他把自己的也一饮而尽了。

\"我现在已无任何牵挂,我不会和任何人为敌。\"

接下来便是许久的寂静和沉默。气氛怪异而别扭。她和沮渠长生坐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时候都是这种沉默的状态,他和她都不爱说话。坐在一起对酒当歌,浅酌几盅,他弹箜篌,她静静地闭着眼睛听,酒醉微然倒也自在。只是从未有过这种各自心怀心事的沉默,有种不安和小心翼翼。

她放杯不喝了,虽已喝过微烈的桑落酒和几杯桃花酒,可站起来仍然稳定有力,出了脸微红倒也看不出来饮酒了。径直走到窗边把半开的窗户关上。

\"我该走了。\"说完便往门口走去。

沮渠长生一如既往地千杯不醉,即使喝得比她多但依旧脸色不变,榻上只剩他一个人,自己给自己倒酒,依旧优雅孤傲地细细品尝。

\"我们还会再一起喝酒么?\"幕巧笑走到门边的时候转头问道。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沉醉于酒香之中,倒酒时的细长酒水声线清冷干净,稍后才开口道:\"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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