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冬季的平城严寒而干燥，往往寒夜雪连天。一夜雪初积，落雪无人扫。

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在庆祝新年，昨夜通宵达旦的欢乐似乎才刚刚沉淀下去。人们为了守岁侧夜不眠。午夜拢火燎庭，而去岁已随子时的爆竹声逝去。平城北边的皇宫灯火璀璨通明，南边的里市炊烟袅袅升起。

人间烟火大抵就是如此。

元月元日，按照惯例，皇帝要在新年的第一天于太华大殿内设大宴朝会群臣，迎接新年，祈福太平。今年亦如此。

申时，下了一整天的大雪稍作停息，庭院枯枝被积雪压得银白沉重。这座城西南的大府宅中的一切在此刻都是安宁清净的，好似退居尘世之外，不染指人间俗事般，和十几年前门庭若市热闹非凡截然不同，如今却有大隐隐于市的平静。

十几年前这座府宅的主人是威风凛凛的大魏骁骑将军幕凯风，如今的主人是谏议大夫幕巧笑。

前不久，这座宅子和十几年前一夜之间变成空宅一样，也在一夜之间恍然如新，入主了新主子。不过偏安城角，人们也早已淡忘这里曾经的朱门辉煌，且幕巧笑行事低调神秘，所以也没引来多大的注意。虽说以贵承贵，以贱袭贱，但是像幕巧笑这样以这文官承袭武官之职却是少见。

没有像当年幕凯风将军离奇遇刺身亡那样引起全城热议纷纷，毕竟十来年并不短，只有依稀记得承明元年发生的那几件大事的老者在猜测，幕家要重返朝廷了。听说将军之女同样才华具备不输男子，在洛阳饱读诗书，广博见闻，太皇太后召见之后赞赏有加，以其能文有谋为谏议大夫，幕凯风曾是正四品的骁骑将军，而谏议大夫是从四品，她一介女流自然不能上战场做骁骑将军，所以承袭了从四品也算合理了，何况还是得太皇太后赏识。

是不是幕家又要东山再起了？

未必，朝廷中鲜卑贵族和汉族大臣之间互相对抗明枪暗箭交手的不少见，一部分汉族名门也遭限制和排挤，即使如今太皇太后用人唯贤，也敢重用汉族官员，但鲜卑与汉人之间的隔阂仍然存在。更何况谏议大夫仅隶属外朝，而不是朝廷核心的内朝。这是太皇太后的一贯风格：做一切事情都留有一手。

重归幕府的幕巧笑仍然住以前自己住过的闺房，这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样，只是物是人非而已。

\"小姐，中书监的官是做什么的呀？\"秋蜇一边为幕巧笑换官服一边好奇道。

\"正二品，答复皇帝询问，负责起草诏敕，撰作诏告文书，阅臣下文章，一般由宦官担任。问这个做什么？\"

\"宦官担任？也就是太监了？那该死的西沉还说小姐以你的才华至少都可以封个中书监！谁要去做太监的职位啊！那你呢，谏议大夫是做什么的呢？\"

\"由宦官担任是为了方便出入后宫而已。谏议大夫是从四品，掌谏议得失，谏争议论；散官而已，有时作为任官的过渡，安排闲散无用之官。\"幕巧笑伸出两臂，秋蜇好奇又气愤地从她背后为她穿上外服。

\"啊？无用之官？不会吧，小姐，怎么可能是无用之官，幕大人当年也是大将军好不？你如今怎么可能做个无用之官？\"秋蜇义愤填膺道，为她抱不平。

\"秋蜇，我原本就无心这些的，所以我不在意。\"幕巧笑望着铜镜里边秋蜇可爱单纯的脸此刻充满了怨气。

幕巧笑站在铜镜前，墨发束于头顶，身着紫檀色谏议大夫官服，华丽的丝绸做工精细，领口以月白色织布滚边，交叉于胸前，宽大革带束于腰间。幕凯风虽是胡人，但到平城之后也习汉话汉俗，所以幕巧笑自小就随母亲说汉话穿汉人服饰，早已不再是胡人。她身形不如男子宽大高挑但经过量体裁衣的这一身也恰好合适，衣身部分紧身合体，宽衫大袖，上俭下丰，在她身上穿出一种优雅飘逸的大气。她肤色明亮，所以深色官服和浅白肤色对比明显，衬得比男子更清新明亮。

\"小姐穿上官府之后看起来比男子还潇洒呢，好像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可能还会有女子把你认错呢。\"秋蜇满意地看着自己帮她穿好的这一身打扮花痴地说道。

\"难怪以前和沮渠长生去茶楼酒肆，有女子盯着我看，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世间花痴女果然不少。\"说完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提到了沮渠长生，阔别几月，已经没有他的消息了，或许再也不会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