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坐落在京城北面的宫城北依方山，正对南城门。规模宏大，内有大小宫殿几十座，数目繁多，布局道严。俨然大国宫殿风范。
皇家宫门深似海。
幕巧笑已经不记得印象中王宫里边的样子，即使自己好像确实来过。
寒冬腊月的平城不同于洛阳，现在早已经是大雪纷飞。上一次看见平城这样的漫天飞雪该是小时候了，那些记忆就像前世那样遥远得不可触及。
宫城西侧冷清的宫门前站在不急不慢的鹅毛大雪里等了快一个时辰，看着飞雪由急变缓，大风拂过雪花卷地而起，幕巧笑身上虽然披着大裘衣但手脚早已冻僵。
西沉在她身旁撑着折伞，积雪已在伞顶堆了一层。
\"小姐，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要是她今天都不会召见呢？\"西沉并不是自己怕冷，而是不忍心幕巧笑纤薄的身子在大雪里忍受酷寒。
\"快了吧，要是她不召见的话会有人出来传达一声的。\"她的脸被寒风刮得有些微红。
皇宫那么大，禀告的人来回也得半个时辰，更何况还得一级一级传达，中间又不知得耽搁多少时间。幕巧笑没有这样进过皇宫，却似乎早已谙熟其中的门道，当她拿出银两递给传令侍卫，并微笑着弯腰说劳烦的时候，旁边的西沉都惊呆了。他家的小姐一直都是不善言笑的，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此刻的那种笑意陌生而疏离，不刻意不谄媚，不失身份，其间尽显优雅和落落大方。难怪她会敢来求见太皇太后，小姐是有勇气和自信的。可西沉一直觉得希望渺茫，幕将军当年死得蹊跷，随后幕家在一夜之间败落，如今还有谁记得当年威震四方的骁骑将军幕凯风呢？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候，里面终于出来人了。
\"幕姑娘，请跟我来。\"出来的还是刚才的那个侍卫，高大威猛，嘴里呼出热气在空中飘散。也许是因为收了幕巧笑的银两，毕竟拿了人的钱财，所以办事也颇尽职。西沉再一次佩服自家小姐的见识来。
\"这位请留步，上头只传令幕姑娘一个人觐见。\"侍卫上前一步将西沉拦住。
幕巧笑回头看着他，眼神坚定，\"回马车里去等我吧。\"
西沉将伞给了她，双眉微蹙，道：\"你要小心。\"
幕巧笑点点头。转身踏进了宫门。
宫城城墙高而长，犹如迷宫，在其中穿梭了一会，终于走出两边都是墙壁的地方，到了一处景色完全不同的花园，荷塘里边的池水早已结了冰，岸边的杨柳枯枝条条银白，偶然见到一株梅树，开出泛泛的淡粉红色，在银装素裹的视野里格外鲜艳。
幕巧笑紧跟侍卫走着，倒没刚才那么冷了。
\"幕姑娘，前面不远就是太皇太后的长信宫了，觐见的礼数你可都知道，可千万别在太皇太后面前失礼了。\"侍卫交待道。
\"多谢大人提醒，民女知道。\"回答仍然疏离而礼貌。
\"不过幕姑娘也不必太过紧张，太皇太后很明理大度。\"
走过花园穿过池塘上的廊桥，没多久就来到一座高大的殿宇前，抬头一望殿前台阶上都积满了白雪，就好像白色的地毯那样洁白得让人不忍踩上去。
跟着侍卫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殿前一身整齐得体宫装的丫鬟迎上来，侍卫与她交换消息之后便离去，幕巧笑再次对他微微弯身轻道了一声\"劳烦大人。\"
\"幕姑娘请在此候着，奴婢去通报太皇太后一声。\"
繁琐的程序和寒冷的天气已经让幕巧笑疲惫至极，但稍后宫女出来领她进去时又立马精神起来。在外等候的片刻身子也暖和过来了，脸色也不再是通红通红的了。大裘衣脱下交给宫女，走到里间的殿里一阵温暖袭来，传遍周身。
殿内不是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反倒是有些素净和朴素，并没有太多的奇珍异宝装饰。若有若无的檀香味让人心生沉静。
不敢过多观望，宫女掀开珠帘，前方中央的榻上一侧坐着一位美艳端庄的女人，这便是太皇太后了，依旧风韵犹存美丽大方，衣饰不豪奢不华丽，头上更是少有珠花银饰，反而多一种清雅如莲的清新。倒让人看不出这是个心狠手辣手段明快的真正主宰朝廷的女人，十四岁做了皇后，二十三岁正当韶华之时就做了皇太后，二十九岁便做了太皇太后，不知是幸运还不不幸，命运始终爱给她意外和不凡。但似乎岁月和经历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沧桑之感。
幕巧笑双手微扣于左腰之前，身体前倾微微低头缓缓屈膝于地面，声音清晰明朗的道：\"民女幕巧笑见过太皇太后。\"
\"这便是幕将军的女儿？\"声音缓慢自得，轻轻问道。
幕巧笑跪在地上回答\"回太皇太后，民女正是幕凯风的女儿幕巧笑。\"
确认了两遍，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喝了口茶再次开口道： \"果然不错，确实有些骁骑将军的风范，脚步镇定不惊，想也是胆识有勇；起身吧，让哀家看看。\"
幕巧笑没想到在她进来之前她就观察到她的脚步声了。太皇太后果然心思细密。
\"谢太皇太后。\"
幕巧笑起身后立于一侧，脱去大裘衣之后身着黛蓝色褥裙及至脚踝，外披月白绰衣，上有规则整齐的花纹，露出细颈，大方不失严谨，里外一深一浅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一头乌发用月白色绸带反绾轻束于头后，简单得体的洛阳典型发髻，柔美而现自信，怡然舒适。加上幕巧笑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冷冽大气的气质，明眸善睐，颇具高雅之气，却不同于小家碧玉。太皇太后看了之后双眼微蹙，这的确不是一般的平常女子。
\"幕姑娘在幕将军去世之后便随幕夫人去了洛阳？\"
\"回太皇太后，是的，后来母亲也去世了。\"
太皇太后是个精明的人，谈话间就像话家常一样轻松随意，却一点一点探知对方底细。
\"幕姑娘一个人在这世道之中生存，虽无牵挂但也风雨飘摇，没有依靠想必定是辛苦的。\"
\"活得自在便不觉辛苦。\"
\"自在倒是自在，年轻人难得有此觉悟；幕姑娘今年芳龄？\"
\"回太皇太后，民女已及笄四年。\"
\"那么按照习俗规定，已经是到成亲嫁人的年纪了。幕姑娘有婚配否？\"
\"未有。婚配之事历来父母做主，但民女已只身一人，便只得自己选择。\"
大殿外头雪仍然不急不慢地飘着，无声落地，台阶上走上一个身着墨色大袍的身影，后面跟着一微微苍老伛偻但却步伐矫健的宫廷宦官服饰的随从。
走到殿前迎上来守殿的太监，跪下身来道：\"恭迎陛下。\"
\"起身吧，皇祖母歇息了么？\"可能是在寒风中久行的原因，声音略微清冷。
\"回陛下，太皇太后正在召见已故骁骑将军幕凯风的女儿。还尚未休息。\"
\"幕凯风？\"听到这里似乎是尝试回想什么似的，双眼凝聚，站在大殿前一头棕色头发被大风吹拂。紧接着说：\"不用禀报了，勿打扰皇祖母，朕在外殿候着便是。\"
说完走进大殿外间，丫鬟为他宽下大袍，上了热茶，他便坐下静静地等着。旁边一干宫人无不在心底敬佩他们的陛下对太皇太后的孝心与敬重。太皇太后歇息时他往往在外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从不打扰，等她醒了再与她协商政事；太皇太后接见下臣时，即使他贵为天子，也恭恭敬敬在外候着。
坐在外殿不看不见内殿的情景，但声音却能听到些许。
熟悉的太皇太后的声音问道：\"那，幕姑娘可有选择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