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潋滟（五）（1 / 2）

高二三班，应该是这里。

褚缨敲了敲门。

正在讲台上讲着课的老师停下来，开门领着她进来，笑着班上的同学说：“这位是我们的新同学，大家欢迎。”

她带头鼓起了掌，脸上笑容是极其公式化的，温情少得可怜，那么的不加掩饰，轻易叫人看穿。

底下只有零星的掌声敷衍地应和，更多的人头也不抬，埋头在草稿上演算，笔尖在纸上滑过，留下细微的沙沙声。

从台上望去，触目可及的只有一片黑压压的头顶，像一群停在枯树上肃静的乌鸦，一人盘踞在一棵上，孤冷地守着自己的地盘。

褚缨恍惚之间以为又回到了主城，禁锢着自己的永恒归所，波澜不起的死寂之地。

她站在讲台上，心底颤栗，几乎想拔腿逃跑。

神情恍惚间无意看见窗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将她从迷思中带出。

宁旬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窗外，对教室里发生的事全无关心。

“褚同学想坐在哪里？你可以自己选座位。”

黎梦早就接受到指示说要好好照顾这个女孩子，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她教书向来公正，二十几年的骨干教师，从来都是教重点班，因此一直都看不起那些靠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同学。

而眼前这个转学生却如此特殊，连校长都曾经好几次嘱咐她要小心对待，黎梦不免刻薄地打量了她几眼。

小姑娘给人的初印象极好，挑剔如黎梦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明媚皓齿，举动也落落大方，杏眸清澈的仿佛能一眼望到底，再探究下去却像进了迷雾一样，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

“我想坐在那里。”褚缨指了指宁旬身后的位置，恰好是班里的唯一一个空位。

“刚好钟同学身体不适，暂时来不了学校，你先坐在那里吧。”

沙沙的声音持续未停，没人对她口中钟同学的缺席表现出一丝丝的关心。

直到老师开始讲课，埋头做练习的同学才把头抬起，一个个坐得极为端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板。

原来不是人多，就可以不寂寞。

她想。

下课很静，所有人都像是被胶水固定在座位上一样，过道上没有人走动，整间教室像是一座死城。

身前的宁旬成了唯一鲜活的存在。

宁旬把视线从窗外收回，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把眼角涌出的生理泪水擦去。从兜里掏出小镜子，细致地给自己补了个妆。

她是那么的无所顾忌，张扬而又热烈，与屋里其他的任何人都不同。

“人妖。”褚缨听见身旁的女孩子低声说，语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恶意，潜伏在

宁旬“啪”地一声把小镜子合上，蹬着羊皮小靴走到她面前，将她桌面上的书全扫到地上，妖娆地坐到桌子上，翘起二郎腿：“今天风大，我没听清，你刚才说的什么？”

“你神经病啊。”女孩被她的行为激怒了，把她从桌上扯了下去，长指甲在宁旬手上刮出了好几道深深的血痕，“给我捡起来。”

宁旬不紧不慢地挣开她的手，讽刺地笑道：“有胆子说就要有胆子承认啊，你只要敢再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话，我就把你的书给捡起来。”

“说就说，有什么不敢的。”女孩的眼底弥漫着浓黑的恶意，故意放慢了语速，一个词一个词清晰地蹦出口，“人·妖。”

她快意地笑了起来，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一遍够不够，要不要多来几次？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这句话用手机录下来，送给你循环播放啊。”

沙沙的声音消失了，每个人都转身注视，脸上五官融化成一双黑黝黝的瞳孔。

褚缨看着宁旬无声地蹲下，漫不经心地一本本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将它们摞成一叠。

她红唇微勾，凑近女孩的耳朵，热气呵在女孩的耳廓，语音轻柔地像是情人间的挑.逗，口中吐出的内容却是截然相反的恶质：“你知道吗？你嫉妒的表情难看的想令人作呕。丑·八·怪。”

宁旬环住她的腰，将拿着书的手举过她的头顶，随意地松开手任书本从空中砸下。

她的动作实在是太过凌厉，女孩没反应过来，“碰”地一声被重重的教材书砸中了脸，头磕在尖锐的桌子边缘，没了声响。

书在空中划出一道极为美妙的弧度，慢放似的又重新落到了地上，成了一地散落的花朵。

安静的教室开始喧嚣起来，两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蚊子嗡鸣声，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你们在下面议论过不过瘾？要不要上讲台上去发表一下你们的高见？”宁旬冷冷地瞟了他们一眼，靴子的后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地上，发出极有韵律的声响。

底下的人齐齐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