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狼将军入城倾朝野(1 / 2)
“老板,老规矩,两碗鳝丝面,一屉小笼包!”洪世杰道。
赵一尊和洪世杰坐在面馆里,等着填饱肚皮。
面条翻滚,出锅,热气蒸腾。
赵一尊道:“那狼将军今天就要入城了,你们头儿就不打算来一场硬仗?”
洪世杰道:“打住,已经不是我的头。再说,真打起来,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赵一尊应和道:“确实,邹老县长心慈手软,绝不会拿老百姓的性命做赌注,能和平解决,绝不用武力。”
洪世杰道:“哎,左一个狼将军,右一个百花教,真愁煞我等小民了!”
赵一尊笑道:“你少来。”
“面来咯!”洪世杰毕恭毕敬递上一双筷子,“来,禾城第一帅,打架受累了,请用餐,我请客!”
两人正说笑着,突然听见远方传来阵阵脚步声,整齐有致,渐渐逼近。
不一会儿,一支长长的队伍走入视线。严整军装,严正步伐,严肃军威,每一步,都在向这座城里的人们展示它的无坚不摧。
这正是大名鼎鼎的傅家军!这正是一统华南的奇兵团!狼将军入城了!
大街两旁的楼里纷纷打开窗子,妇女们小心翼翼地往外头张望。街边摊贩停下交易,驻足观望,嘴里念着“稀奇、真稀奇”。教摊里回过神,扶了扶眼镜定睛细看,傅家军那威武的气势吓得他不敢挪步。只有这儿的小孩最大胆,爬上大人的肩头将整条长街一览无余。
谁都想偷偷目睹一下这位狼将军的真容,可无人如愿以偿,因为将军是坐在汽车里头的,而汽车是被奇兵重重包围的。
“真气派。”洪世杰叹道,“能穿上这样的军装,轰轰烈烈干一仗,才叫真男人!”
赵一尊发现他的这位小兄弟目露羡慕的神色,问道:“洪三爷刚刚丢了官职,就想着投奔下家了?”
洪世杰道:“你还别说,我倒真想进这傅家军。它在华南已经是一家独大,势力不比北方那几家差,这次北上征沪,我赌它十有**能行。”
赵一尊道:“怪不得你毫不留情地卸了职,原来早就计划好了要做狼将军的人。可惜师父说了,我们逆鳞门不站傅家军,你要是真去了,我们岂不是......?”
洪世杰道:“兄弟你放心,我洪世杰认你做兄弟,那是一辈子的事。就算我哪天真的攀高了,也绝不会亏待你。”
赵一尊道:“有你这句话就好。七岁那年我流落街头,要不是你的半块馒头,我早就饿死了。这份情义,我赵一尊也会记一辈子。无论将来你我是何立场,我绝不会负了这情义。”
他说是“流落街头”,其实是受不了逆鳞门的严酷训练而出逃。
“你七岁只晓得逃跑,我七岁已经会杀人了!”一位少女出现在两人面前。她叫吴隐,是吴越之女,赵一尊的师妹。吴隐生得俊逸,一条乌黑麻花辫垂在背后,只着粗布衣衫,却有男子风范。
她算不上美,但自有武者风骨。
“吴姑娘真是神出鬼没,赵一尊在哪你就在哪现身啊。”洪世杰笑道。
“丫头,你够早的。”赵一尊道。
“没你们两位早,没赶上刚才大街上的那场打斗,真是失策。”吴隐取笑道,“看来赵大师兄还颇为得意,怎么,好久不打架,就拳脚灵活,腰也好了?”
“吴姑娘,腰好不好试了才知道嘛。”洪世杰插嘴道。
吴隐小脸一红,骂道:“嘴巴放清爽点!听说你刚罢了官,因为打架没打赢?”
“对,他还想加入傅家军。”赵一尊应和道。
吴隐道:“就你这样的能混个啥?”
“我偏要混个大官给你们瞧瞧!”洪世杰道。
“就晓得吹牛皮,再不吃面就搭牢了!”面馆老板催促道,这两人赶忙扒拉起面碗。
此时,面馆里走进一位中年女子,在两人一侧的桌子前坐下,对面馆老板一微笑,一点头。面馆老板也不说话,就给她端来一屉烧麦,道:“胡夫人今天比往常早很多。”
那女子道:“今天醒得早。”她双手握筷,仿佛在做祷告,道:“いただきます。”
面馆里的三个年轻人才晓得,这是个日本女人。
纵观禾城,除了刚现真身的傅家军与迟迟未露面的百花教,这儿的大街小巷,又何尝不是遍布着日方势力。
且说傅家军一行人浩浩荡荡入了城,护送狼将军下榻城北公馆。这公馆原本是邹县长岳父大人的私宅,平日里用作文人墨客的私会场所,如今被迫腾出来献给这位狼将军。除了步兵整装入城,傅家军的炮兵与装甲兵等安置在郊外谷地,一支海军仍在路上。
这天中午,禾城的报纸传遍大街小巷,版头无一例外,皆是“狼将军入城倾朝野”、“傅家军招揽众英豪”,诸如此类云云。而版面上那位叱诧风云的狼将军竟只是一张全黑剪影,谁也不知他的真面目究竟如何。
与此同时,城南一座屹立了八百年之久的老宝塔轰然倒塌,惊起鸟兽无数。人们将这一不详之兆归为这位“外来客”,却忘了他也不过是个漂泊多年、缓缓而归的游子。
而就在这天晚上,在鸣仙楼,一场众所期待的会面就要展开。
响指,萨克斯,玉笛声动,灯影微醺,台上曼妙女郎,一人独唱。
“站在白沙滩,翘首遥望,情思绵绵,何**才能回还?波涛滚滚绵延无边,我的相思泪已干。亲人啊亲人,你可听见,我轻声的呼唤......”
原本矗立的画屏换成了金丝红底帷幕,现代乐队伴奏,时髦女郎演唱。按照这位新潮将军的指示,鸣仙楼此刻摇身一变成了舞厅,倒也有模有样。
此时台下四张红木太岁椅已坐满。乔河,贾友文,吴越,傅雪年,皆在座。
赵一尊站在吴越身后,不觉被台上女子的音容迷住。她是禾城鼎鼎有名的歌女余轻言,歌唱会一票难求。凡有权势者,没有不想邀她唱堂会的,凡轻薄子弟,没有不想俘获她芳心的,可这位女子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此时此刻,她却被邀来给素未谋面的狼将军暖场,赵一尊不禁感叹,这傅家军究竟有何魅力。
一曲唱罢,余轻言道:“诸位宾客晚上好,托傅将军的福,得以为在座的江湖豪杰献唱,实属荣幸。今晚相会于此,实则有大事相谋。小女子人微言轻,不便多说,就请今晚的主客傅将军现身发言。”说完便走下台,往靠墙一边的椅子坐下,灯光幽幽地洒在她侧脸,透着一股俏魅。而这份俏魅在今晚的场合下,有些格外出众。
此时,坐在吴越一侧椅子的人站起身,走上前,正对着众人,道:“在座的诸位都是英雄豪杰、武林高手,都是前辈,我傅雪年打心里尊敬。今晚相会,想必大家已做好准备,且听听晚辈我的看法。我们今日常说,士为知己者死。这个士,不仅是侠士,也是战士。这个时代需要战士,不管他是赤手空拳,还是背负武器,不管他拿的是刀枪棍棒,还是钢枪利炮,即使是一把剑,那持剑的人,也该追随这历史的战斗。我们还常说,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然而,正有人是因这困顿与荆棘而生!他们为何不惜生命、迎难而上?”
众人静静听着。
傅雪年继续道:“因为这个时代需要强者,需要我们。落后就要挨打,逃避就会吃亏,如今局势动荡,政府风雨飘摇,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已无处可逃。在座诸位都是明眼人,可以看到,先行者已经锋芒毕露,开路者即将大杀四方。在这些人身上,命运不是随波逐流,而是与时代同行,头破血流不是衰败,而正是生机。这是一个革命潮起的时代,我国之北,西北军阀猖行,伪政府颓萎;我国之西,西南军阀猛烈东行,华东沿海岌岌可危;我国之南,已皆是我傅家军的领地。傅家军第一个进入禾城,所谓远水解不了近火,诸位心里想必自有定夺。”
“傅将军讲的真当是好呀!”贾友文附和道。
傅雪年继续道:“让我们看看禾城这块地,表面仍是小风小浪,底下实则杀机四伏。为什么这么说,想必诸位比我先知晓,那帮以屠人嗜血著称的狂热复清分子百花教入已潜入禾城,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街头巷尾,谋划着一场攻占禾城的大阴谋!再看看这座城市这几年的变化,工厂、商会除了本地资本家经营,日本势力早早渗入,这里处处遍布日本人的爪牙。禾城在诸位心里的地位自不必说,它同时也是我的家乡,凭什么我们得任由外人蹂躏它、欺负它?”
“绝了,绝了。”赵一尊心底默叹。
傅雪年继续道:“所以我召集大家,正是为了共谋大事。内有军阀混战,外有列强侵压。禾城一日不独立,百姓便只能受苦受难;禾城一日无正主,民间便只能人心惶惶。俯察民情,抚慰民心,这种仁义之事,在座各位大侠最为擅长。特别是吴公子,禾城第一门派逆鳞门向来是公平正义的化身,行明理之事、纳明理之人,吴公子一生都在践行。再看看乔河,乔老爷子,一身硬骨头刚正不阿,决不向势利的走狗妥协。贾友文,贾老板,松江商会做得风生水起,能辨形势,能识大局。纵观天下,如此敢作敢为有担当的侠士还有几人?我傅家军正是需要你们这样的贤士!”
“傅将军讲的对呀,如今的形势,加入傅家军是最明智的选择!”贾友文道。
吴越、乔河不语。
贾友文自知吴越难说服,便想法子鼓动乔河。他道:“论实力,傅家军已经是华南一家独大,论情义,傅将军收复故乡也是合情合理。看看禾城如今什么样了,日本人明目张胆、为虎作伥,当官的屁不敢放一个。百花教大肆扬言要占城,那位自称真龙的大教主,真实来历还说不清,我看只是徒有噱头罢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枪响,“砰”!刚才那位慷慨激昂的傅将军已倒在血泊中。
众人闻声而动,徒弟纷纷护着主子往后退去,现场乱成一团。歌女花容失色,起身后退,一头栽在老板娘怀里,难止抽泣。
霸王手忙脚乱,扯了四位壮汉护在自己跟前,想逃出屋外,却被门口士兵拦住。
长者,同徒弟一道退到门口,寻得四位壮汉的庇护,还不忘往那血泊张望。
举人步伐矫健,抓起徒弟也往众人那边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