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美少年初战显锋芒(1 / 2)
茶馆,凌晨四点钟,吆五喝六,热闹哄哄。
赵一尊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一方八仙桌前。桌上四人正在打一轮麻将。其中一人英姿飒爽,满面权骨,白衬衣加黑西裤,皮带微松捆住稍圆的腰身,那神情与气势让人以为是赌场老手,只脚上一双警靴还能辨认他的身份。此人名叫洪世杰,家中排老三,故绰号洪三,是禾城一名小警捕,也是赵一尊的死党。
这里是洪世杰的春风宝地,一桌麻将,凭借一副妙手,大把钞票好赚,大把小弟好收。赵一尊隔三差五就偷摸过来给他兄弟助阵。洪世杰说的,赌钱总得有个人在身后给自己撑着,这叫做底气。
“来啦?”洪世杰笑道。
“来了。”赵一尊应道。
“有禾城第一帅给我撑腰,今天准得大干一场!”洪世杰笑道。
此刻洪世杰坐西朝东,摸出一张白板,扔出,“白板。”
赵一尊瞅了一眼他的牌,三张二筒,二万三万四万,四万五万六万,六万七万八万,九万。此时他要是再摸到一张九万或四万就能胡,因为这局的财神是四万,可做万能牌。再看桌上,已出过两张九万。
坐南者摸牌,扔出,“九万。”
坐东者摸牌,扔出,“一条。”
“吃!胡了!”坐北者笑道。他将一排牌摊开,三张八条,三张北风,一条二条三条,二筒三筒四万,白板四万。
洪世杰猛地炸起,指着他吼道:“操!敢在你洪三爷眼皮底下出老千!”
那坐北者临危不乱,道:“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洪世杰怒将自己的一排牌摊开。众人明了,这一桌上竟出现了五张四万。
两人之中,必有一人使诈。“绝了。”赵一尊轻叹。
那坐北者也不服,道:“哼,你也有两张四万,怎么不说是你自己出老千?”
洪世杰骂道:“敢质疑你洪爷爷,谁给你的胆子?也不看看这馆子是谁的主场!”他嗖地跳出座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狠狠道:“说,你坐这一个钟头了,出了多少老千,骗了多少人?你教教我呗!”
“胡说八道!”那人不服。
“你洪爷爷从不胡说!要是不教我,今天你就别想走出这扇门!”洪世杰单手掀翻八仙桌,一桌子麻将噼里啪啦重重砸在地上。
原本围成一圈的看客退散几步,仍站着看戏。
赵一尊背靠着墙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静静看他兄弟能否折腾出些名堂来。他深知,洪世杰天性刚烈,爱惹事端,加之警捕的职业使然,不问出个真相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坐北者虽被死死拽住衣领,受对手暴烈威胁,但仍绝口不认。他挣扎着想要推开洪世杰,推不过,两人便扭打起来。
两人抱成一团扭在地上,谁也不甘示弱。洪世杰骑在那人身上,习惯性地往腰间摸枪,忘了今天是私服入场,枪放在家,便摸了个空。
地上那位趁着这空隙,往洪世杰脸上挥了一拳。这一拳可彻底激怒了这只赌场小猛虎。
“敢打老子脸?”洪世杰怒道,“哈哈哈,今天就要你知道老子的脸有多名贵!”
此言一出,便不能收场,谁收谁是怂包。赵一尊发现苗头不对,原本想求个真相,转眼变成了聚众打架。要是事后警察局长责怪,他兄弟洪世杰必然会推说:“我这可是秉公执法呀。”
赵一尊来不及制止,洪世杰就抓起一张椅子朝地上那位砸去,那人翻身闪过,蹿起身与洪世杰正面搏斗。
洪世杰半吊子军校出身,近身搏斗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但凭借一股不要命的狠劲,足以震慑对手。可谁知那坐北者也是个练家子,身手不凡,几番打斗都不输下阵来。
赵一尊仔细观摩此人的拳脚功夫,发现他使的竟是江湖上多家门派糅合而来的招数,可见此人来历不一般。通常这样的人,不是名门正派,就是偷师学艺。如果他是名门正派,那他身兼多种招数,必是几易其师,这样的人不好惹。如果他是偷师学艺,那么可见此人肯下苦功,多半忍辱负重,这样的人更不好惹!
赵一尊正思忖着,听得洪世杰的求助:“臭小子,你还不快帮帮我!”
瞄准两人打斗的缝隙,赵一尊闪电般插入,挡在洪世杰面前,接下那坐北者迎面劈来的一掌。
赵一尊喝了一声,抓住那人手腕往反向掰去,另一只手挥掌朝那人头颈劈去,谁知劈了个空。
那坐北者顺着赵一尊运气的方向,在落地之前飞速翻了个跟头,飞旋的双腿刚好挡住赵一尊顺势劈来的那掌。
赵一尊又连挥两拳,并未击中,故意叫那坐北者左右闪躲、步步逼退。
那坐北者见赵一尊并未用尽全力,而是有心试探,便也不敢露出看家本领,只是寻找逃窜的时机。
两人单手对打几个回合,皆是你攻我守,没个大动作,看得洪世杰干着急。
众人探头探脑,看得起劲,有人甚至跳上桌子捶胸拍腿,恨不得自己也上去干一架。
“你倒是速战速决呀!”洪世杰道。
赵一尊听了,右脚疾疾一拐,勾起一张板凳,任它落在半空时,便纵身一跳,握住一根凳脚朝那坐北者迎头扔去。
趁那坐北者挡落板凳、往一旁躲避的空隙,赵一尊又一脚勾出一张长凳,猛地朝那坐北者逃避的方向踢去,正好砸中他膝盖。
那坐北者痛斥一声,被震得倒地,摔了一身瓜皮,他单手撑地弹起,还未站稳,就见赵一尊挥拳而来。
赵一尊这一拳藏有巨力,直捣对方咽喉。拳头刚要触及对方时,却化为利爪。只见他三指扣住对方喉咙,无名指与小指抵住喉结下方,一发力,对方便无处可逃。这便是逆鳞拳的绝招,以快、狠制胜。
“逆鳞拳?”那坐北者唏嘘,没想到自己竟和此地第一门派的人杠上了。命在人家手里了,只得乖乖认怂。
“算你有见识。”洪世杰抢先答道,“他要是直接打中你,恐怕你的喉咙早碎了!”
“好,能死在逆鳞门手里,也算无憾。”那坐北者竟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全然忘了这场打斗的起因是源于自个出了老千,惹了下家。
“我可没想取你命。”赵一尊道,手仍是紧紧扣着对方,“我只要你说出刚才那张四万的实委,证我兄弟一个清白,还这场赌局一个公道。”
“久闻逆鳞门向来以理服人,果然如此。”那坐北者道,“不错,刚才的确是我使了诈,坏了赌场的规矩,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打,已见分晓,罚,一定得罚。你就把你不该拿的钱留下就好,好给赌桌的各位提个醒、安个心。”赵一尊道,他松开双手,那坐北者已不再抵抗。
“好。”坐北者理了理凌乱的衣领与衣袖,弹去胸前的瓜子壳,确保自己的容貌还算体面,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叠钞票,递给赵一尊,道,“但我有一个请求。”
“你还敢有请求?”洪世杰骂道。
坐北者道:“家中小女得了重病,危在旦夕,可我家徒四壁,没钱看大夫,也没钱抓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逆鳞门是大家大派、好善施德,能否借吴公子的光,留我一些钱,好给我闺女治病?”
原来这位落魄高手赌场一搏,是为了给女儿挣救命的钱,也是可怜。赵一尊记得,师父一直教导,逆鳞门弟子虽日日习武,练硬拳头,干硬架,但也要心存善意,为他人着想,为世道助力。如今眼前就有这么一个需要帮助的“他人”,自己岂能见死不救?赵一尊刚一心软,手中的钞票就被洪世杰夺了去。
“我呸!”洪世杰骂道,“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且不说你刚才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你有手有脚,还有一身好功夫,干什么不比赌钱强?今天好歹是遇见你洪爷爷和这位赵爷爷,留你一命,哪天你要是再失手,赔个倾家荡产,我看你拿谁的命抵!”
“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刚才所说,句句是真!如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自断手脚!”坐北者已起誓,众人皆默然。对习武之人来说,手脚便是他的命。
赵一尊道:“逆鳞门虽然乐于助人,但毕竟不是救世主。钱救得了人命,但救不了人心。如果你再‘出此下策’,纵使武功再高、家世再惨,也难逃其咎。”说完他便给洪世杰使了个眼色。
洪世杰便朝那人甩下两张钞票,道:“拿去救你闺女的命!别让她黄泉路上也被人嘲笑,笑她爹是个没用的赌鬼!”
那两张钞票砸在对方身上,飘然坠地。那坐北者蹲下,拾起钞票捏在手里,然后站起身,问道:“敢问这位恩人尊姓大名,来日......来日治好了病,一定前来相报!”
赵一尊答道:“我叫赵一尊,城北逆鳞门就是我家。你身手如此高超,我等着你上门切磋!”
人群中有人叫好:“原来是吴公子的关门弟子!”“逆鳞门果然有风度!”“听说是赵尘风的儿子?”
那坐北者怔了一会儿,踉跄着走出门去。
“走了走了!”洪世杰拽着赵一尊往外走去,想要摆脱这围着看戏的一帮人,不料又一帮人拥门而入。
来的是三个警局值班守夜的警捕,也是洪世杰的同仁。
领头的一人道:“有人举报,这里聚众赌博,还有人挑事斗殴,必须严惩!”
众人悉悉索索,由观望者变成了“挑事者”,都觉得不止是自己,连在场每个参与看戏的人都惹上了麻烦。警察来了,是**烦。
领头者看向洪世杰,只见这位平日意气风发的警捕此刻衣着凌乱、怒气未散。两人四目相对,那领头者大有一副“今天你总算栽我手里、必须给你点苦头尝尝”的姿态。
领头者道:“哟,这不是我们的洪大警官吗?敢情赌钱赌不过人家就乱打一通的人是您呀?”
洪世杰咬咬牙,道:“是呀,可终于被你看到了。”
领头者道:“你可别忘了半个月前怎么跟局长保证的!不再赌、不再惹事,怎么才过了半个月,手就痒了?”
洪世杰喝道:“手痒,拳头也痒!”他的怒气又聚合起来,不给对方留点情面。
赵一尊小声劝道:“三儿,别意气用事,认个乖就行。”
“去。”洪世杰推开赵一尊,把刚得手的那叠钞票仔细塞进口袋,道,“你们听好,这破靴子,我不穿了!”说着便当场脱下警靴,塞进那领头者怀里。
“这破皮带,我不戴了!”说着解下皮带,也塞进领头者怀里。
“这破警捕,我不惜得当了!”说完他便觉得浑身轻松,也许是没了皮带的束缚,呼吸也顺畅多了。
赵一尊看呆了,这傻孩子!这份官职,当初可是他求师父吴越辗转县长大厅求来的。他深知这位兄弟胸怀一身抱负,虽言行粗劣但心地是好的,本来期望他能有所作为,如今倒好,这人说不干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