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 / 2)
院落里静得有些骇人, 隐隐能听到有风细细密密的吹过, 带动那有些枯黄的叶子在风里哗哗作响。
谨宁不可置信的偏过头,石云雎的眼睛就像是看不尽的深渊, 将要把眼前的一切全都吞噬。
谨宁的眉心像是被刀子刻出了一道浅浅的竖纹,连带着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石云雎着了件淡黄色缂丝秋菊月衬衣, 轻盈向寝殿里面走去,像是外面枯黄了的树叶打着旋从树上落下,落了句轻飘飘的话:“妾身身子不适,就不多留皇贵妃多坐了,不送。”
石云雎的话听起来荒唐又可笑, 谨宁素知她性子古怪, 索性也不多和她计较,领着兰芷拂袖回了自己宫中。
倒是系统听了半天,身上落了一层凉丝丝的汗:【石云雎也太丧心病狂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杀人总得有个动机, ”谨宁叹了一口气,揉着酸胀的眼睛道, “再说了谁杀人还会提前通知一声。我看她是受了大刺激, 否则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
系统滋啦滋啦响着,听起来就像发表不满:【我看未必, 还是小心为上。】
谨宁点点头,在胃里又咀嚼了一遍石云雎刚才的话。如果碧霄的死不是意外, 最有可能的就是撞破了真的内鬼。锦瑟不是内鬼, 剩下的就只有竹笙了。
可瞧着石云雎刚才说话的意思, 她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碧霄也只留下了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再加上石云雎不愿意说到底是什么秘密被传了出去,这下就变得更棘手了。
想了一圈宫里和石云雎最为不睦的人,除了已经不知何处去的乌兰和已经死了的赛罕似乎也没什么人了。
“总不能是皇后吧,”谨宁沉吟着,“如果说背后的人是皇后,她自己钻进石云雎下的套,那这也太矛盾了。”
系统听的云里雾里,问道:【为什么矛盾?不刚好给石云雎剪翼吗?】
谨宁微微摇头:“皇后虽是能忍耐的人,但也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她都忍了石云雎这么久了,想剪翼早就剪了,怎么会拖到现在?还正好捡了个石云雎除掉自己身边人的时候。”
夜幕笼罩在整个宫中,那红烛一刻不停的燃着自己,将殿内从黑暗中拉了出来,只在鎏金烛台上默默淌下红泪。
谨宁疲惫的揉了一把脸:“我感觉出宮几个月,回来之后就像过了几年一样。数数这两年非正常死亡的人,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
系统赞同的点点头:【所以说宿主要加油哦,万一你也是非正常死亡,那你回去不是死就是残了。】
谨宁猛的打了个寒战。日复一日的如履薄冰已经让她感觉疲惫厌烦,她无言躺在床上默念了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才终于稍稍安稳下来。
这日中秋夜宴,后妃们自然是华衫彩服,环佩叮当,阵阵娇声软语从席中传开,与丝竹管弦声交相辉映。
歌舞升平是谨宁早就看腻了的,意兴阑珊的举了酒杯一饮而尽,便开始留意起宴上的众人来。
谨宁的目光一一从那些笑靥上划过,手中杯盏不停,自己拿了酒壶往杯里倒酒。一连两三杯下肚却越喝便越觉心焦,分毫没看出来谁像幕后的操控者。
因是在席上,兰芷也不敢多言,只小声在一旁碎碎念着“娘娘别喝了”。但谨宁太过专注,便忽略了耳边的蚊声。
兰芷按住谨宁又欲斟酒的手无言的摇了摇头,谨宁这才回过神来,感觉有一束目光盯得自己微微有些不自在,再一抬头正好对上顺治有些无奈的眼。
如此,谨宁自觉是自己刚才失了仪态,便举起酒杯莞尔笑道:“臣妾敬太后,皇上,皇后一杯。”
几杯酒下肚,肚子里又空的很,这会儿便觉有些上头。谨宁本就不胜酒力,今日又贪杯便生了些许醉意。
顺治在一旁瞧着两颊有些发红的谨宁,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丫头明知道自己喝不了几杯酒,却还要喝,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如此,顺治便又生了几分捉弄的心思。起初的两杯饮下后,谨宁还未觉有异,直到看王铎一直给顺治杯里续酒,这才觉出顺治在捉弄自己。
太后在谨宁敬过酒后便已离席,皇后素来也不会对顺治多说半句关心的话。
皇后看着谨宁喝的有些微醺,便在一旁半打趣道:“金秋佳节,果然心情都好些,皇贵妃哪怕是不胜酒力也都饮了这么多。”
谨宁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道:“是了,就连皇上不常饮酒,今日也饮了许多。”她说着又用有些哀怨的小眼神瞟向顺治。
宫宴之上皇帝若不先行,后妃们是不能先告退的。顺治轻咳了一声,瞥了一眼脸蛋红扑扑的谨宁,又对众人道:“朕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你们自便吧。”
等顺治刚走了没一会儿,谨宁便也起身告了退。
晚风凉沁沁的拂在身上,让人清醒了几分。谨宁抬头望着透过云层洒落的细碎月光,低沉的吸了一口气:“来年正月十五怕是要下雪。”
兰芷心下生出几分纳罕:“娘娘怎么知道的?”
“我听碧霄说的。”谨宁摇了摇头。其实不仅是碧霄曾如此说过,家中长辈也曾如此说过,只是她从未放在心上。等到了孑然一身的时候,恍然才又想起他们曾说过的话。
古人常云“每逢佳节倍思亲”,抬头看见云雾之后的月光,便不由得想起碧霄和远在异空的父母亲人。心上落下密密麻麻的思念,就像是落在绸缎上的针脚,一针一针刺得密而痛,挨得久了竟生出一种躲逃的鸵鸟精神。
谨宁仍是喜欢持一柄团扇,在有些微冷的秋夜里不缓不慢的摇着。到了承乾宫门口她让随行的人都回去了,只留了观佑和兰芷陪她去一次浮碧亭。
观佑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沉默寡言,却是个身手厉害的人而且下手极黑。有他跟着,兰芷也是放心的,遂不敢再多言只跟着去。
还未及御花园深处,便听里面传来了极好的琵琶声,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娇媚的歌声。谨宁凝神听了一会,竟然听得有些心醉。
兰芷拉了拉她的衣袖,怯怯道:“这夜半歌声怪怕人的,咱们还是回去的,免得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谨宁点了点兰芷鼻头:“鬼故事听的恁多,这会儿又说起昏话来了。你若是怕就回去,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位名伶。”
女人着了一身浅碧色宫装,斜斜依靠在小亭上。远近开得极盛的粉花绿叶也只能在她身旁做陪衬,在歌声和姝色之下显得黯然失色。
谨宁隐约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遂对兰芷道:“你看她像谁?”
“从身形看倒是有点像恪妃,”兰芷回头又问观佑道,“你觉得像谁?”
观佑比她们在宫里待的时间都久,平日里见的人也更多:“回娘娘,此人该是秋桐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