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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彦明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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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茵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管家走过来扶她,语气无奈道,“小姐,这帮人自顾自地闯进来,还到处翻东西,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毫不客气!”

李重茵点了点头,“先不管他们吧,找不到什么,他们自然会走。咱们初到此处,别惹腥沾身。”

“小姐说得是。”

那些人,一路循着走廊,又闯进了新无痕的房间。

床边垂着两三层床帘,那些大汉粗鲁地撩起床帘往里看,忽然对上了一双染着怒气的冷眼,那大汉忽然觉得周身一冷,往后退了两三步。

“有人吗?”为首的老大问道。

“有个男人……”撩床帘的大汉回道。

此时,新无痕穿上亵衣,修长的手指从帘缝探出,五指一抬,撩起了床帘,用目光质问他们。

老大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人,对新无痕道,“我们是在找个人,想看看你床上,”说话间,他忽然看见新无痕伸出来的上半身的衣裳微开,锁骨间还带着一些淤痕,顿了一下,见他还直直地看着自己,便继续道,“是什么人?”

新无痕闻言冷笑,靠在床边,伸手探入被下,半晌拉出了一件女性用以掩羞的帕腹。

帕腹被拉出时,被子里的人微微颤抖两下,发出了娇媚的吟声。

新无痕将帕腹一端握在掌心,垂着,眼睛从被子上缓缓移到这些不速之客身上,再附以探究的目光。

这帮人中有个楞头,竟然伸手来摸了一下新无痕手中的帕腹,对着老大说了一句,“热的。”

老大抬手狠狠地劈了他脑袋一掌,心想怎么会有这么不识相的人?

新无痕的怒容已经表现得越来越明显了,而且,沉默不语并不代表默许。

查人床上妇女,实在有失体面又甚为得罪于人。眼前这个人八成就是这个南巷酒馆的主人,而且是外来尚不知根底的商人,更不宜过分行事。

但他不想道歉,只好看了一眼新无痕手里的帕腹,又狠狠瞪了一眼那团凸起的被子,往外走了。

其他人有了然的,也有一头雾水的,神色各异得随之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被子里的人探出头来,挑着眼看着靠在床边的新无痕,“他们走了?”

“走远了。”

他如获大赦一般一把掀开了被子,一手搭在膝上,坐在床上长吁一口气,没有发现自己把床上的女人衣服弄得乱七八糟,甚至还有些被他垫在屁股底下。

新无痕看了一眼凌乱的床,沉了一口气。

他没有注意到异样,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向对面的新无痕,笑着道,“多谢了。”

新无痕看着他,发现他笑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小虎牙。

没有接到新无痕的回答,他也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反而笑得更轻松,“同床共患难,实在是难得的缘分。若我是个女子,必定当场以身相许涕谢救命之恩!”说着,他耸了耸肩,“可惜我是个男人,这救命之恩,就只好来日有机会再报答了!”

说完,新无痕翻身下床,但不慎被新无痕扔在床上的腰带绊倒,头朝下,磕在了地板上。

新无痕笑出了声。

那男人双手撑地,爬了起来,头上一块红印,眼看就要肿了起来。

方才潇洒的笑容已经变成了吃瘪的表情。

新无痕唇角一勾,跟他道,“坐这等着。”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年轻男人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多久,他忽然觉得额头又热又痛,睁开眼,正对上了新无痕轮廓分明的脸。

“嘶,你轻点!”男人握住了新无痕的手腕。

新无痕挣开了他的手,捏着鸡蛋往他头上肿起来的包上轻轻揉滚,正把鸡蛋握在掌心想看看那个包怎么样了,却突然看见那男人脸色绯红、满眼销魂地看着他。

他用手背试了一下,发现他的脸热得滚烫,“你怎么了?”

男人又笑了起来,“上一个给我敷鸡蛋的,是我娘,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新无痕冷笑一声,把鸡蛋按到了他头上,“这一个给你敷鸡蛋的,是你爹,一个很粗鲁的男人。”

那年轻男人被他这么一虐,疼得呲牙咧嘴,抬手别开了他的手,“不敷了,我得走了。”

说完,他左右探视一番,就快步离开了酒馆。

新无痕坐在床边,看着满床凌乱的衣服,与握在手心的那个仍然带着温热的鸡蛋,那人的模样,在消失后又缓缓在眼前浮现。

记忆渐回,眼前这个白衣的饰神者,就是当日闯入酒馆的年轻男人。

他感觉到了远处的目光,乍一回身,便看见了站立风中的新无痕,正笑着看他,与当日的冷淡与戏谑完全不一样的表情,温和轻暖。

“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他走了过来。

新无痕仍然笑着,“也许,是命运要你来还我的救命之恩。”

他低垂着眉眼,双手合十,在鼻尖碰了一下,“是神女,”

新无痕愣了一下,只见他抬起头来,浅笑,语气中怀着十分的虔诚,“不许我不还你的救命之恩。”

“我请你喝酒吧。”新无痕忽然道。

他以前听过不少有关巫族人的传说,也知晓一些有关烟波江古国的历史,却从来没有亲身经历。在永始城扎根,他需要的也许不仅是熟知此处交通脉络、人际关系,更重要的,大抵是熟知此处的巫族文化。

而,眼前这个“有缘分”的人,能帮到他。

“哪有让恩人请客的道理?”白衣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如今已经深秋了,眼见就要入冬了。

酒不可少。

新无痕不知怎的,竟从他细微的表情中,摸清了他心里那点小九九。但他不想说破,只笑着劝道,“应是犒劳神女的护卫。”

白衣扬了扬下巴,笑了起来,又露出了他的小虎牙,“那走吧。”

酒馆里坐了一半的酒客,多对窗而坐,或在三楼上,借高远眺江景。每年秋祭,烟波江的景色都非常美,有些凄然,亦有些道不分明的牵挂。像永始城中老人们常说的那样,“烟波江是骨血之江,又是情思之江。”

秋意,是最折磨人的,思念绵长不可断,偏又难承多愁。

酒,也就因此而不可或缺。

新无痕在窗边与白衣对坐,李重茵亲自温酒端上前来,斟了两杯,细密的烟气很快就消散殆尽。

两人对坐,新无痕看着他一身白衣,忽然问道,“你可知白衣送酒?”

白衣笑了笑,端酒浅饮,听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古笛乐。想着烟波江畔,那些穿着各色各式衣裙的信女,正将寄与自己的情意的枯叶怀于掌心,将手掌浸入江水之中,任江水带走她们掌心的怀情叶。而男子则登山赏菊,痛饮陈酒,或在永始王城中的一座古旧的楼台下,盘坐,凝神静听古乐姬吟咏歌调。

此时,还有余晖照着辽阔的天空,与稀稀落落几点雁影。等到余晖暗淡,清辉又渐褪,便只能看见瘦削山容。

“冷清清暮秋时候,谁肯叫白衣送酒?”许久,回想过往年在城中闲游所见,他才念起新无痕提到的句子,“你是说这句?”

新无痕眸光乍冷,他原本只是因为看到他这身白衣,无意间想到白衣送酒四字。却没想到他会将整句话念出来。

某年秋,他在外经商,忽然家中遣人赶来,他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只是因为夫人挂念秋凉,命人送酒来。

他望着自己酒库中的酒,爽朗大笑,将家人送来的那二两酒喝干,当即决定返程回家。一月有余,到家时,夫人已死。

酒冷骨寒。

“是这两句。”忽然察觉到白衣探究的目光,新无痕抬起头望外,回道。

白衣饮酒,低笑,“我叫彦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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