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馆美酒(1 / 2)
黄苏之墓,在高阳学府的竹林中并葬了。迁葬那日,白兰桡也去了学府,看着他们将黄钰、苏文远的棺木放入土坑中,填埋、立碑。
之后,白兰桡从学府的学生里听闻原来的城守黄牍已经被降职,往别处去任职了。而新任的城守赵袆已经到了兰皋城,接管了兰皋城的一应事宜,原本留在城中暂管城中事务的太子沈策近日也要离开兰皋城了。
白兰桡想了一些,虽然当日沈策的表现极为冷漠,但最后还是以君子之交的名义让黄钰与苏文远之事能够得一个圆满。
邱锦意告诉她,兰皋城的人比较能够接受与谅解这些同性之情,但并非天下人都是如此,礼教之森严,从那个来自外地的黄府中就可见一斑了。所以,太子并非无情冷血之人,只是他行事的肆无忌惮,不仅受朝中百官,还要受天下人的指摘。
不能不谨慎。
她这才觉得,她当日所求是如何的鲁莽与不智,于是,她便想着要跟沈策为当日为难之事道歉。但她一介平民,是不能够直接去面见太子的,所以只好在明日和兰皋城的百姓一起到城门送别太子。
想着,两手空空实在显得没有诚意。
“白姑娘,那你就去城中兰华街上新开的明川酒馆买点酒吧。天凉了,听说太子爷要去太临王府,路上也要行个三四月,有点酒喝好暖身。我买过那酒馆的酒,味道可醇了,什么酒都有,特别是那些果酒、花酒……”
高阳学府的厨娘听到了她和邱锦意的对话,知道她要去买点礼物去送太子爷,便跟她建议道。
“明川酒馆?”
“是啊,你要是寻摸不着,你就跟人问问。那酒馆刚开张,不少人去买了喝,口碑不错,生意好着呢!我上次让他们酒馆的伙计给我拉了一车青梅酒来,弄给学府里先生学生们喝,他们都可爱喝了,就连那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怀明先生,也喝了好些,直说好喝。我还想着让他们给我再送些别的酒来呢!”
说着,厨娘看了看厨房旁边落了一地的桂花,笑眯眯道,“等我得了闲,就把这树桂花装了篓子,让他们掌柜的给我泡了桂花酒,来年就能喝了。”
厨娘看向白兰桡,“我上次去,他们家小二跟我炫耀说他们家掌柜的酿酒的手艺,无人能及。还舀了一勺桂花酒给我喝,真是好喝,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想着自己以前酿的桂花酒,都不好意思再给人喝了。”
白兰桡听了她这番话,便想着去明川酒馆看看。
明川酒馆就在兰华街上的显眼处,白兰桡没怎么问,就找到了。门外站着望进去,看见里面有不少人坐着喝酒,还有些在买酒,门口也有不少的搬运工,正往车上绑着一坛坛的酒。
“原来林大娘说的是这里。”
其实白兰桡一个月前就听说这个原本做客栈的地方卖了出去,原来是卖给了酒馆,难怪最近见到那么多驮着货物的车往城里来。
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荷包,里面还有一些碎银子。最近因为经常出入苏府开解苏文静,鲜少理会她的那些兔子,兔屎忘了铲,只能记得给它们丢些蔬菜和胡萝卜,任它们自生自灭。
兔子待在窝里,肥了好几圈还没卖,所以她的荷包这时还有些羞涩……
但是这次一走,天下之大,沈策又身份尊贵,恐怕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白兰桡想了想,看看这点银子够不够买酒,如果不够,那就只好跟他们掌柜的商量一下咯。
想着,白兰桡笑着踏进了明川酒馆。
“姑娘您里边请,买酒还是喝酒?”小二招待完了其他客人,见白兰桡进来了,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白兰桡环视了一下酒馆内,酒馆的陈设比较简单古雅,酒架上摆着很多小小的酒坛,还有一些贵重的酒具,而酒架另一边则放着好多大坛,账台边有个年轻的小账房,他的手指快速地敲着算盘的珠子,珠子相撞的声音又快又有节奏,好似那小账房在跟人炫耀他算账的本事一样。
酒馆里的桌都是矮桌,就像几案一样。没有凳子,客人们都是用着古式的跪坐与盘腿坐,而腿脚没有那么灵便的人,如果没有人在他对桌坐着,或是对桌的人不介意,便将腿伸到了桌下摆着,既不会显得不雅,又舒适些。
也有不拘一格的客人,将腿随意摆在一旁,和同桌酒客相谈甚欢。
这里的客人,有文人雅客,有夫妻密友,也有乡野村夫,同居馆中却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异样。
文人雅客总高谈阔论、诗文相和,而夫妻密友则笑语连连、话语轻细,乡野村夫则是一些樵夫、渔民、农夫、马车夫等等,他们讲的或许是平日渔樵小事、或者是城中的一些趣事,也有些奇事,有时也是家长里短。
但不论他们是什么人,来了这个酒馆,都一应收了平日的一些坏脾气、习性,既不敢让自己满鞋的泥往酒馆的地板上踩,也没有抱怨过酒馆老板设计的这个矮桌。
平日里坐惯了椅子、凳子的人,也都识相地学那些雅客跪着坐、盘着腿儿坐,有些学不来这些坐法的,便直接将腚往桌旁的垫子上摆,两条腿随意搁置,总之是附庸风雅。
店中的小二与往常酒馆的小二不一般,他看起来气质不凡,对着客人,甭管是雅客、还是村夫,也不管男女,总是笑脸相迎。而他也穿着布衣,但那布衣不仅剪裁合身、款式别致,而且总是非常干净的。
他在这里忙活,招待客人,忙得额头上沁出汗珠,也仍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店中除了这个小二,还有几个给小二帮手的下人,有丫头、小奴,穿着与小二没有什么分别,听着小二的吩咐,给客人们端酒,上菜。
账台后面有个门,上面吊着一块遮挡的帘布,中间剪开了,丫头和小奴门上的菜都是从那后面端出来的,偶尔还能听到里面叫人的声音,是个轻细的女子的声音。
这个酒馆是二层的,还带着一个小阁楼。酒馆大门走到底,就是楼梯了,但那楼梯只通了一楼和二楼,那阁楼只有一个雅座,里面还有一个小门,被屏风遮着,估计是通往酒馆的后院楼梯的。
白兰桡抬头望去,阁楼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正在煮茶的姑娘,身穿鹅黄色的抹胸,外搭一件玫红锦袍,锦袍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纹饰,淡蓝的轻纱披帛从身后缠着手臂,在身前轻柔地垂下。柔媚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一圈金色的璎珞,做工简约细巧。长发挽着一半,没有珠钗装饰,只别了两朵白净的昙花,露出漂亮光洁的额头,花容傅粉,画着一对远山眉,眉间有梅花花钿,红唇微抿。
她正对面坐着的一个男人,一身泛着微黄的白袍垂在地上,他一手执书卷,一手伸过去接那姑娘递过来的一个碧色的敞口浅茶碗,抬手间,袖中露出了绛色的里衣衣袖。他并不束发戴发冠,而是随意将长发披散着,用素色的发带系着,长发与发带一齐垂至腰间。从侧面还能看他的清俊的模样,两缕青丝从额头之上垂下,潇洒飘逸,宛若谪仙一般。
白兰桡看得入了神,不自觉出口叹道,“好美的人。”
那小二站在她的身侧,顺着她的眼看上阁楼,笑着道,“是啊。穿红衣的是我们家姑娘,名唤李重茵,穿白衣的是我们家掌柜的,名唤新无痕。”
白兰桡有些疑惑,看向了小二,“我还以为是夫妻呢。”
小二道,“姑娘您说笑了,我们家姑娘还未出阁,她原本是酒商的女儿,因为家门不幸,最后承继了父亲的酒业,做了个商人中的巾帼。后来生意场上与我家掌柜的相逢、相交,便结了金兰之义,掌柜的叫她小妹,她叫掌柜的大哥。”
“这样啊。”
“姑娘,还买酒吗?”小二问道。
白兰桡经他提醒,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尴尬地笑了笑,道,“买。我想买些顶好的酒,当礼物送给贵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