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君之死(1 / 2)
张明敏握着信,看着黄芸与她们离开,跟在后面之时,还回头来看她一眼。
韩至追了上来,看着张明敏,问道,“如何?”
张明敏道,“黄芸自幼与我不识,不敢认我。所以,朱袖未肯将黄芸让出,只是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两月后凭此信到秀英馆寻她。”
韩至将信从她手上抽出,想打开看看,张明敏拦住了,道,“还有两月,先不拆了。况且她此信恐怕不是给我看的,而是进秀英馆与她相见的凭证。”
韩至闻言,只好将信还了回去,道,“既是如此,你也无须记挂了。随我回雍和城吧,临近总镖主的生辰宴,一同去喝杯酒。两月期到,我再同你去秀英馆寻黄芸。”
张明敏点了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说完,张明敏看了看四周,问道,“胡公子他们人呢?”
韩至道,“他们说有要事得离开磐门城,要我替他们与你辞别。”
“这样,那我们启程去雍和城吧。”
“好。”
兔儿神带着白兰桡来到了雍和城,正是花灯节时候,是雍和城最热闹的时节。
下午入城,满眼的繁华景,将白兰桡迷得眼花缭乱。
“公子!你看,这是灯么?”白兰桡在一个摊前,举起了一盏做工精致、花样纷繁复杂的灯给兔儿神看。
兔儿神被她甩在几步远之外,慢慢走过来的时候,见那卖灯的摊主着急地看着白兰桡手中的剑,着急道,“姑娘,小心你的剑,可不要戳破了我的花灯!可贵了!”
兔儿神没有回答白兰桡的话,径直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握着的残凰剑接了过来。
白兰桡撅了撅嘴,道,“戳破了我自会赔你。”
那摊主道,“戳破了我肯定叫你赔,只是可惜了我这花灯,满街可没有一盏与我这重样的!”
白兰桡与他杠上了,指着满街的花灯,道,“你看,这整条街都是卖灯的,哪里买不到?”
那摊主挺起胸膛来,道,“你要是能在这街上寻到一盏与我的花灯一模一样的,我这一堆花灯都送你了!”
“哟,与我赌上了是么?”白兰桡听见送灯,瞬间来了劲。
那摊主不屑道,“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的,你跑断了腿儿,怕也寻不见!我赌你绝不敢回我这儿来!”
白兰桡用拇指抹过鼻尖,扬着脑袋道,“赌就赌!”
说完,白兰桡拉起了一边看戏的兔儿神的手,径直往街上最热闹的地方窜。
兔儿神被她拉着往前走,而白兰桡似乎并没有将那赌局放在心上,仍旧逛着街,每个灯摊都停下来瞧瞧。
兔儿神就这么默默地跟着,望着她发呆。
忽然,白兰桡举着一个小灯,转过头回来看他,道,“公子你看这个,小巧玲珑的!”
兔儿神抬起唇角一笑,道,“你喜欢就买。”
白兰桡摊开掌心,兔儿神从腰间取出银子放在她的手上。
白兰桡接过以后递给了摊贩,道,“灯儿我家公子买了!”
“好嘞,姑娘,要不给你点着?还是给你装点流萤?”
白兰桡琢磨了一下,问道,“哪个漂亮?”
摊贩笑道,“都漂亮,流萤青光,点火冒红光。”
“那就萤火虫吧!天亮以后我就放了它们!”
“好嘞!”
兔儿神看着她,想着,少女时光总是美好,带着笑意,笑得真,笑得入心。
年长以后,笑容总是浮在面上,既不纯粹,也不走心。仿若是清水浮油。而那些经历人心鬼蜮的人,自己的笑都分不清真假,那笑容更好比戏子脸上的妆容,先定好了正邪。
他带白兰桡来雍和城,其实是为了撮合白兰桡与沈策的金铃之缘,好全沈策帝王命格。
但他心中忐忑。
沈策并非平凡子弟,他是东朝的储君,不仅出身险恶,经历坎坷跌宕,且身边虎豹环伺。朝中权臣,在野元老,远在烟波江以外,还有一个令东朝君臣忌惮万分的巫族皇帝。
他将白兰桡送到沈策的身边,其实是在血洗她一生,皇后之命的荣耀,永远抵不过她在沈策身边所受的苦楚与牺牲。
还未真的下定决心。
兔儿神伸手想去拉白兰桡的手,忽然一个人拉起他就跑。
白兰桡反应过来之时,匆忙施展轻功追到了竹林之外,她飞上枝头,用兀灵偷偷教给她的冥术引出残凰剑,残凰剑的火光灼伤了拉走兔儿神的人,兰桡趁机追了上去。
兔儿神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白兰桡追了上来。
“公子!”
兔儿神拦住了她,道,“这是冥界的诉灵官,从来不在人前显露,所以将我拉到这里来。可能有要事。”
诉灵稳住了伤势,急切道,“神君,你快去仙界瑶池,诸仙要屠谢华家人!”
兔儿神拧眉,追问道,“发生了何事?”
诉灵道,“我也不知,听幻灵说,仙家突然红了眼说要杀祈家姐弟,后来就打了起来,谢华护着自己妻弟,正和诸仙在瑶池上对峙。”
兔儿神焦灼道,“我去寻谢华!”
忽然,他想起了白兰桡,转头将手中剑鞘递给了白兰桡,顿了顿,道,“你且留在雍和城,几日后我或许回来寻你。”
白兰桡接过了剑鞘,只见他看了她一眼,粉衫化去,不见踪影。
她的心空落下来,拾起残凰剑,装回鞘中。
拿着剑,她回到了方才的集市上,穿行在繁华的街市之中,各种摊贩的吆喝声,乐坊的琴笛声,戏院的咿呀声,还有马蹄点地的声音,悉数入耳。
但她觉得,这些似乎都没有方才有趣了。
正当她百无聊赖地走着的时候,迎面而来一匹俊朗健硕的马,他的主人坐在马背上,迎着她的面就勒住了马绳,她惊而后退两步,抬眼望见那高马之上的人,腰间金铃叮铃……
瑶池。
祈月抱着忍痛忍到几乎昏厥的祈朔坐在云石之上,诸仙从远处包围过来,眼中俱染着怒意。
祈朔抬眼望向远处的那班仙人,只能看见几个模糊的影子,身上的皮肤又痒又痛,忍不住的时候,他将指甲插入皮肤之中,将浮在表面上的鱼鳞生生撕扯下来。
疼痛让他喊叫出声,撕扯着已经沙哑的嗓子,带着铁锈腥味的血,滴落在了祈月已经血迹斑驳的裙子上,鱼鳞和血黏在了祈朔的手上。
祈月含泪紧紧抱着他,身上的灵气不断逸散出来,几乎是在为与仙界同归于尽做准备。
祈朔已经感觉到了,他伸出手抓住祈月的袖子,声音微弱道,“阿姐,你不要管我了……你回玄青山,青羽妖姬一定能够保护你的……他们,”祈朔看向那些蠢蠢欲动的仙人,继续道,“冰海龙王不会让他们从冰海过妖界,青鸟族一定能保护你周全的……”
祈月仰天咽泪,“我答应你爹爹,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姐弟一场,今天即便是血洗仙界,我也要帮你洗去鱼鳞。”
说完,祈月从祈朔身上拿出了混元蛋。
祈朔无力地抓着她的手腕,她一下便挣开了,从混元蛋中化出一段九节鞭来。
祈月将祈朔放在了云石上,飞身落在瑶池岸边,诸仙持剑冲上前来,祈月飞鞭而去,缠住一人长剑,甩飞出去。
那人空手往前,祈月又运鞭缠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身前带,诸仙要上前来抢,她便将人推回去,为免自伤,诸仙纷纷收剑,祈月趁此用混元蛋将瑶池水化为冰刃,引飞刺伤诸仙。
诸仙反应过来之时,祈月将自己带来瑶池的那台筝的筝弦全部扯下,用以捆缚诸仙。
只是筝弦有限,诸仙道行匪浅,几人挣脱,仍持剑上来迎祈月的九节鞭。
祈月后退几步,正要将鞭抛出,一剑横入,挑开了过来的三剑。
三剑被打断,瞧见来人,怒不可遏,嚷道,“谢华!你竟敢阻挠我等!”
谢华握着剑,看了祈月一眼,又看着诸仙,道,“祈月乃我妻,祈朔乃我妻弟,有什么事诸仙可向我讨还公道,何必刀兵相见,血溅瑶池?”
荼蘼仙子回道,“那当年,她母亲灭度女神又有什么天大的仇怨,非要刀兵相见屠我仙家?就连病鹤仙君,都枉死于灭度之手!”
谢华听见此言,如鲠在喉,但仍旧挡在祈家姐弟前面。
许久,他才缓缓道,“祈月是青鸟族的……”
荼蘼仙子用剑指着他身后的祈月,撕心裂肺地喊道,“她会弹混沌之音,当年灭度女神对峙天神殿、血洗妖界之时曾经弹过!只有从混沌之境来的,才会弹这个曲子!”
荼蘼仙子红了眼,眼泪滑过脸颊,恶狠狠地盯着祈月,道,“她就是混沌女儿!”
说完,他们又要上前来,谢华的仙气猛地渡入剑中,长剑一扫,剑气将诸仙震退。
“你真要保混沌女儿!仙家多少冤魂散尽,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是谁让你家破人亡你记不得么?”
“今日她在瑶池重弹混沌之音,便是要重燃当年的战火,我等岂可坐视不理?”
“从混沌之境来的都是六界的祸害!”
……
瑶池水濡湿了谢华的白衣绿袍,他淡淡地看着恼羞成怒的诸仙,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当年灭度女神血洗仙界的情景,他的家人,都是灭度女神手上那株曼珠沙华下的冤魂。
或者,冤魂都不算。
根基俱毁,修为散尽。
谢华握着剑,转头看向了祈月,祈月眉眼消沉,眼角泪痕未干。
“娘子,你带祈朔回妖界吧。”
祈月手中的九节鞭落地,散成了烟,回到了混元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