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妈妈的姐姐的孙子。”（2 / 2）
柏巽川瞥了辰巳一眼，抬头迎上杨丽娟的目光，脸上堆起了“不好意思”的笑：“我很不好意思啊。这不立刻后悔了，下来找了吗？”
杨丽娟没搭理自家儿子的这幅虚情假意，瞪了柏巽川一眼，把手上那重得都快撑变形了的袋子塞到了他手里，自己转身握住了辰巳的手：“走，跟姨奶奶回家。”
杨丽娟说的是回家，但这个家回的还是柏巽川五楼的那个小狗窝。
辰巳似乎有些抗拒，不过最终拗不过他姨奶奶，被拽着回到了这个让他丢了脸的地方。
柏巽川大三下半年就退了宿舍搬进了这里，已经窝了一年多了。
杨丽娟其实没怎么来过这里，就最开始柏巽川刚搬过来的时候，她来看过一次，住了几天。那时候柏巽川把备用钥匙给了杨丽娟，之后也没管她要过。杨丽娟带走得自然而然，嘴上说着以后有空再来看看柏巽川，但今天才是那把钥匙时隔大半年来第二次派上用场。
柏巽川本就不指望他妈有空，毕竟他大学四年里他妈也没怎么管过他。
当初他参加艺考，杨丽娟自始至终不仅没有说过一句支持，还讲了很多风凉话。
“靠演戏吃饭？你以为谁都能当明星？能红的有几个？你觉得你能有那么幸运吗？”
不过柏巽川还是感激杨丽娟的，至少他妈也没阻拦他。
而且，在柏巽川以艺考和高考双科第一的优异成绩成功考入国戏后，杨丽娟给了柏巽川一笔钱。
只不过柏巽川刚感动了一秒，就听杨丽娟说：“念吧。反正书在哪儿念都是念。你念完了自己出去混混，混段时间就能死了这条心。到时候混不下去别在外面死撑，早点回家。”
同样的话，杨丽娟在柏巽川大学毕业那天又说了一遍。
杨丽娟的话其实很真实。现在的柏巽川确实经常有种混不下去了的感觉。剧团排练时期的工资少得可怜，就算他是男一号，也只有八百多块的月薪，根本不够支撑他在北城的生活。每天下午四五点钟排练结束了，柏巽川就要赶去酒吧给人唱唱歌，以此勉强维持。
他的吉他技术在这半年内突飞猛进。
柏巽川租的房子离外环都还有二十几公里，骑自行车要骑个十来分钟才能到最近的地铁站，交通相当不便。
柏巽川每天早上得在八点之前赶到剧团参加排练。现在是夏天，状况还不算太糟糕，等入了冬，早晨六点，太阳都还没起床，他就得吹着冷风摸黑出去。
这个房子也有些年头了，电梯里的灯都白得有点泛绿，经常吱呀作响，每次柏巽川坐电梯都会在里面想象自己各种被困的场景，又或是在脑海里模拟牵引绳忽然断裂、让他跟电梯厢一起自由落体的时候他要用哪种姿势站立才能奇迹般地保命。
生活其实挺难的，柏巽川知道他妈这话说得没毛病，但有一句，柏巽川觉得他妈错得离谱。
他不会死心，不管是跌落在电梯井里，还是饿死在北城，他都不会死心。
杨丽娟其实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有多热爱那个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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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便宜，一个是因为远，还有一个是因为小。
说是说一室一厅，不过厅也就堪堪放进一张餐桌、两把椅子。
不过柏巽川把房子收拾得很干净，虽然说不上是一尘不染，但至少有点洁癖的杨丽娟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地方。
柏巽川以为杨丽娟不过是来搞个突袭检查，看看自己有没有死在北城，因为距离他上一次打电话回家好像也有半个多月了。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带着个并不熟的表侄儿。
“六六这是放暑假？”柏巽川在厨房一边帮杨丽娟处理着食材一边随口说道，“你们应该提前跟我说一声的，我就能试着请个假带你们玩玩。”
杨丽娟娴熟的给锅里的鱼挨个翻了个面，头也没抬：“不用，我明天就回去了。”
“啊？你们就呆一天？”
“是我就呆一天。六六从今天开始就住你这儿了。”
锅里炸着的鱼跟油一起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杨丽娟不再说话，因为她要说的话说完了。
柏巽川则是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对得起他妈突然抛出来的这个惊人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柏巽川回头确认了一下辰巳不在厨房里，这重新转过来，看着他妈，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下嘴角，压着声音和情绪反问道：“辰巳要住我家，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杨丽娟：“反正也就是多张嘴吃饭的事儿，六六很乖的，他自己能上下学，不用你操心。”
柏巽川觉得自己太阳穴都开始痛了，他知道他妈有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但这种带孩子的事儿怎么能用轻描淡写的一句“多张嘴吃饭”就打发掉了。
杨丽娟把炸好的鱼盛出来，关了火，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转过身来微仰着头看着柏巽川：“六六他妈想让他念艺校，给他报了国舞附中，暑假开学六六去那边读初一。你知道的，你表哥表嫂工作性质，不太可能说来这边陪六六念书。我们家也就你一个人在北城。你作为他叔，照顾他是理所应当的。而且你这房子租得好啊，离国舞附那么近。”
近确实是近，国舞附中走路都能走到，比柏巽川骑自行车去地铁站还要方便点。
“你知道我……”柏巽川刚想继续拒绝，余光却突然瞟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厨房门口的辰巳，猛然收住了话头。
柏巽川转过头，看到辰巳在看他。
杨丽娟说辰巳开学上初一，那小孩儿现在应该就是十三岁。
可辰巳看上去又瘦又小，根本不像个马上要上初中的孩子。
柏巽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辰巳皮肤太黑了所以显得眼睛很亮，总之，当那如星辰般闪烁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柏巽川时，他突然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柏巽川沉默地跟辰巳对视了会儿，忽地笑了，声音换了个轻柔的调子：“别急，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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