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金丝雀(1 / 2)
屋里只有她二人。
沈缚趁无人,便拿手搭脉。摸寻检查了一遍他的身子,并没有发现新的渗血伤口。解开他的腹带,胸下有一道极深的伤痕,不敢想当时情景,这是沈缚第二次看到了,却还是令人生惧。少年衣物也极为简单,没有多余的口袋。
就像是被彻底剥离出来一般,身上没有任何与他相关的东西存在,干净得很。
除了来时那条已经被扔入焚化炉的衣袍,上头有个小小的杜鹃鸟儿。
寻觅无果,若说他身上没有半点武器,她是绝不信的,只是此时她却找不到任何利器,只能替他擦拭脸面。
忽地想到了什么,便拿手捏住江偃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巴。少年牙尖上还有血渍,而舌苔泛青,也看不到什么沈缚猜想中的药末。因并无所获,只可再眼巴巴地等着。
仿佛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噩梦里面。
江偃额头渗了细密的汗珠。枕边亦是被汗湿。
浓稠不见五指的深夜,血溅起如曼陀罗的妖冶。热血铺面,他却不见深衣染脏。稍稍一讶异,便陷入更深更黑的狭小空间。
他想伸手挣脱,伸手却见一把细长的偃月刀。
浅白的圆月悬于上空,潮起潮落,白浪卷边,夜风吹起他束起的发丝,耳旁是呼啸的风声以及浪潮的拍打江堤之声。江山偃月,海上潮生。
他只觉胸口如撕裂般疼痛,无法站立,气急血气上涌,嗓子腥甜,猛地呛出一口血来。
低头看,胸腹已是被尖刀贯穿。
而钟大夫来后诊脉许久,写下一张方子,说是先服两剂药。
“不过普通风寒,脏器是打斗受了损,看上去可怖了些。不过他脉象虚浮,却也不能说无力,总觉有一道似是按压其中,克制不发。老夫行医多年,原先也未曾见过这等奇异的现象。我回去再同人探讨一番,方可后续用药。”
沈缚问:“可有性命之忧?”
“小沈姑娘还是莫要太过担心,这个年纪的少年郎,身子骨最是健壮,若只是小小风寒,病来的快,去得也快。”
“怕什么,死了还是你替他收尸。”严笙从来也不知轻重地对沈缚说。
“笙哥儿。”沈缚语气重了些,提了笑又对钟大夫道:“多谢大夫费心。”
“小沈姑娘还是这么贴己,待公子醒来之后,再差人告诉一声,我来替他再诊一诊。”
梦境转换,是连雨时节,黄梅的天。
一红衣少年,头戴竹笠,单手握刀。
大雨连绵,雨丝落在帽檐,沿着斗笠连接成线,落入青石地上,倏忽弹溅起。
身前是数十位彪形大汉,将之团团围住。
“莫要挡道。”竹笠戴得极低,盖住了一双瑞凤目。
“挡得就是你的道。”为首之人大笑出声,手一挥,四周便是一哄而上。
红衣少年退后一步,勾了勾唇角。
亮刀出鞘,凌波划圈,一地水花恰击入将身周人的眼。
纷纷捂住眼吃痛喊叫,而其间一大汉猛地喝道:“抓住此人,别让他逃了。”
握紧了刀,又围了起来。
“本是想留你们一命。”少年笑得清冽,而一身红纱,反生了妖冶。
抽刀断雨,身形快不过一瞬,刀尖轻点地,还未让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汉们便是逐一倒地。
最后一人面色慌乱,少年拿刀指顶着他的胸口,轻笑道:“回去同你们主子说,我不过亦是一个奉命办事之人,也不想乱杀无辜了,若交不了差,莫怪我刀剑无眼。”
那人不啃一声,颔首似是应下。
而待少年收了刀便是往前赶路,却是被闻到背后异声,转身便见大刀往他心口刺过来。来不及抽刀抵挡,猛地低身,绕过刀身,一脚绊住来人,双手扭过握刀之手,硬生生将刀反向往那人身上砍去。
一顶膝盖,一把把那人撂倒。夺过他手中的刀,一刀贯穿。
竟如行云流水。
大汉死时面目狰狞,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溅到了立着的少年的眉梢,令之微微皱了皱眉头。
身后似是有马蹄声,少年转过身去,路的尽头,有一辆六辔马车,徐徐驶来。
拉低了竹笠,少年纵身跳跃,侧身藏到巷口,竖耳听车轮辘辘。
雨声极大,而他听闻车夫似是与车内人轻言,继而便是掉头向来处驾去。
这位红衣少年此时已是拔了刀。脚尖点地,在雨幕之下逆风飞奔而去。百步之后便是攀上了车厢,从后窗一个翻身,滚入了车内。
刀已经搁在车内人的脖子之上,刀锋之凌厉,脖颈已是出了血。
而非他所要寻之人。
少年手一顿,对上一双泛红的杏眼。
原是早已调虎离山,少年被戏耍了一通。
问着面前似是二三十余岁的宫装妇人道:“皇后何在?”
妇人落泪说不知。
少年闭了眼,心中已明白中了计,若是再久留,性命方是不保。
长叹息一口,便是要取此姑子性命。
“求少侠饶命,我家中还有一幼子……”
未等她言毕,红衣少年的刀就快人一步,鲜血沿着刀锋流至他指尖。
想了想不知是为何,终是未下狠手:“你且不用说话了。”
动了手,挑断了她左右两侧的声带。
而等少年翻身出了马车,消失在雨中之后,那姑子方是挪出了车厢,伸手呼救。
他立于青瓦檐,拭了刀后,向远处眺望,见那马车一路向南行未停,才褪了红衣,摘了竹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