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臆想症(2 / 2)
“什么事啊打这么多?”梅仙炩刚醒,声音还有点哑。
“梅仙炩我跟你讲,我!论!文!搞!完!嘞!”是熊银,大半夜还能这么鸡血的,梅仙炩认识的人里面只能是熊银。
“哦,恭喜。”
“对了还有,我好像真的感冒了……吸——”
“你不真病一下对得起我吗?”梅仙炩心里哧了一声,活他妈的该!
“对不起嘛仙人,我对不起你,你一个人带孩子辛苦了,辛苦了。”
“嘁。”
“哎呀仙哥哥~别生气嘛,你看我,就算龙体微恙,心里也是想着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飞到你那里去帮你排忧解难,可是人家又不会开车,司机也不在身边……”熊银说着说着,就又开始娇嗔起来。
“我说熊银,你是一个人在宿舍吧?这又没有别人,你好好说话会死?况且我说我是一个人了吗?”
梅仙炩说完这话就后悔了。
闻言电话那头的人好像愣了片刻,而后幽幽传来一句:“谁啊?你们住在一起?”
“一个师兄,替你的……没住一起,我自己住的。”梅仙炩语气轻松,可心里已一阵慌乱,“看吧,就怪你偷懒,都没人和我住了。好无聊哦。哈哈……哈……”
然而电话那头却良久,良久都没有回音。
“熊银?”
“熊银?”
“熊……唉,我没兴趣去招惹那种类型,你别……”
熊银兀自挂了电话,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他总是在这些事上小题大做,但这一次梅仙炩觉得他未免也太认真了点。
不至于吧?
而且说实话他对谭葳蕤的印象并不算好,他和梅仙炩观念里闷骚内向的宅男太不一样了——但也正常,长年缺乏人际交往的阿宅处不来世,一根直肠通大脑,说话从来不思考,注孤生。
就算图书馆里那一眼梅仙炩承认自己确实有被吸引到,但到目前为止,所有对于未知事物的憧憬和好奇都已经随着从未知到已知的这个过程消磨殆尽了。
清醒过后梅仙炩百无聊赖地抠了会儿手机,把他的小主唱三个月前更新的博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看时间,快两点了。
走廊上早就安静了下来,山间夏虫叫得还很微弱,但那声音还是悉数被梅仙炩收进耳朵里。
又开始了,脑鸣。伴随着眼前事物剧烈的左右晃动,耳朵里驶过一千节列车,而思维却异常清晰地脱离了身体,开了上帝视角似的静候这场骚动自动平息。
这具毫无实感的躯体还能撑多久?梅仙炩开始想象如果自己某天从厕所出来突然倒地猝死,会不会有人及时发现他?第一个发现他的人会是谁?他不想已经开始腐烂了才被人看到。
躯体腐坏之处会留下无法消除的黑色痕迹,破碎的细胞组织会蜷曲融合成为软体带鳍动物,钻进温润的土里发育成为分泌黏液的心脏形植物。
梅仙炩梦里的岐中市,地面上永远覆着一层发黑的黏着物,死过人的地方一目了然。而梅仙炩家的那栋古旧建筑的楼下,就有一块极浓的黑色,四周围了一圈饱满欲滴的活动植物——梦中的梅仙炩坚信这才是真正的岐中,而现实的自己只不过是被囚禁在某个居心叵测的幻觉中。
二楼的房间没有阳台,梅仙炩想抽烟就只有去走廊尽头。凌晨三点半,梅仙炩推开房门走出去。
黑暗中远远地传来忽闪的白光,映出一张惨白人脸,害梅仙炩在原地定了定神。
“你在干嘛?”梅仙炩熟练地按开了廊灯。
“卧槽原来有灯啊,黑咕隆咚的刚差点绊死我了。这里的网线居然从地上拉!”谭葳蕤裹着床薄凉被缩在墙角,人中上挂着道亮晶晶的鼻水,也不抬头,手上忙个不停,把手机屏幕敲得咚咚响。
梅仙炩皱眉,明显是被他恶心到,飞快地越过,推开阳台门,趴在栏杆上开始云雾缭绕。
三根烟后,心神总算定了些下来,正准备继续,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把火给他抢了。
“抽多少了你不怕死啊?”谭葳蕤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身上裹着凉被却还是抖个不停,他快冷死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老烟枪。”
“所以你看,傍晚睡得多了晚上就睡不着,还不信我。作息不规律,看起来才会那么萎靡。”
梅仙炩觉得这个人真是太没礼貌了,窝火回敬:“你不也没睡。”
“打游戏嘛,打游戏的人都这样。才不是睡不着,是根本就不想睡好不好,我好嗨的,这不一样。”
“好,那我回去睡觉了。”
谭葳蕤哦了一声,继续缩回角落里打游戏,对着那床凉被拉拉扯扯的勉强盖住了他的长手长脚。
可还没专注多久就被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双脚吓炸了毛,手机甩出去两米远:“卧槽你走路怎么没声啊!!我怕鬼的!”
“火还我。”
闻言谭葳蕤从裤包里摸出来刚刚收缴的火机,哆哆嗦嗦地递给梅仙炩:“差不多行了别抽了吧,我以前的老板就老烟枪,都肺癌了……”
交递间梅仙炩触到他冰凉的指尖,被他冰了个激灵。
“对不起嘛,有点冷……”
“……进屋吧,别在这蹲着了。不然我明天还得多照顾一个你。”
“可你不是……”
“没事,我睡够了,你进来打,冻成这样的手速就别坑队友了。别出声就行了。”
于是谭阿宅很没出息地跟着梅仙炩进了屋。他一进去就大喇喇往床上一趴宛若新生,抱着手机又开始恶战。
“我才不坑!!”
梅仙炩欲言又止,瞪了谭葳蕤几秒钟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无药可救,转头趴到窗边看夜空。
“诶你要来吗?我带你啊!”
“……”
云层收得很高,星影稀疏,天与地之间纵横交错流动着无形的时空。
远处的新区灯火阑珊,把夜空辉映成朦胧的紫色,在漆黑的岐中砍出一道光的峡谷,仿佛巨大伤疤被轻轻掀起的边缘,不忍直视,露出冰山一角的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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