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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南也跟着叹了口气，他伸手将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一圈圈缠在彭非冻得通红的脸上，又将外套脱下来，给对方披上。

“不用……”彭非挣扎。

“穿着。”余世南不等他拒绝，将拉链也替他拉上。“你想想你妈要是真的在外面呆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冻得进医院了，阿姨这么大个人，这点数还是有的。”他拍拍彭非的肩，“听话，别让她担心。”

余世南里面穿着一条奶白的高领羊绒衫，冬日的海风不时穿过对四面透风的亭子，说实话那滋味想想就不好受。

彭非见他双手插兜继续说道：“先想想，你妈有没有跟你说过，这种情况下她会去哪儿？”

“她以前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在海边坐着，吹吹风就会平静很多。”

“呵……阿姨真是不怕冷。”余世南看看亭子外的雪花被狂风挂的四散飘零，耸耸肩继续道：“但现在看来的确不在这儿，还有么？”

“……没了、没了……真的没了。”彭非只是反复的摇头。

除了那点零碎的记忆，他对母亲一无所知。

没有喜好，没有兴趣，没有社交。这位一无所有的妻子把全部的热情投入了工作和家庭，收获了无数学子和家长的赞誉，却没有守住那份真挚恒久的爱情。

于是她将新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他顶天立地，希望他知情知礼，希望他一诺千金。

上了中学以后他发现他妈越来越爱看书，每天他的父母都各守双人床的一端，他妈沉默的翻书，他爸沉默的看电脑，家里一天比一天的安静……

他只当那是他们的习惯，他忽略了那是一个女人无声的哀嚎，现在想想多么可笑。

余世南深深的叹了口气，将人拉着走出亭子，向着远处的大道走去。

“你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咱们打个车，在城里转，任何地方你觉得有可能就去看一眼，看一眼总比不看强，说不定看着看着你就想起什么了。”

他们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师傅追问了半天才确认对方是真的要夜游滨城，拉着他们在漫长的盘山路上看风景。

“手机借我一下。”坐在车上，彭非忽然道。

“干嘛？”余世南将手机递过去。

“本来想拿着我妈的照片去挨个问，但是我手机没电了，但是我空间相册里有，借你的用用。”

只见彭非将余世南的号码退出，又登录自己的相册，调出仅自己可见的相册，有几张的确是他妈妈，有年轻时抱着他的旧照，也有如今在家里端勺做饭的生活照。

余世南偷偷看了几眼，觉得彭非和他妈妈长的确有几分相像，光是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就像极了他妈年轻的样子。

只可惜美人迟暮，容颜颓萎。

余世南陪着彭非跑了很多家酒店，彭非举着余世南的手机给前台姑娘看他妈的照片。余世南坐在车里等，只见对方摇摇头，彭非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再匆匆跑回来去下一家。

两人拽着司机跑了大半个城区，跑到朝霞升起、日暮初现，跑到司机都有些不耐烦的想收车回家，余世南还是好言好语的安抚师傅。

“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好。”

司机不情不愿的往城中开，街道两旁的枯木飞速往后略去，彭非盯着不远处逐渐清晰的招牌，忽然道。

“前面，停车！”

司机师傅吓了一跳，好在车速不快，只过了十来米便贴着马路边缓缓停下。

他迅速跳下车去，快步向店里跑去。余世南只是好奇，侧过身去看，只见那是一家老旧不堪的私人旅馆，招牌旁边的大红灯笼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正一闪一闪的喑哑作响。

彭非推开旅馆破败的玻璃门，前台的小姑娘正昏昏欲睡。

“请问……”他轻声问道。

“嗯……？”小姑娘被惊醒，吓了一跳，连忙回应：“您好？”

“您好，请问您有见过这个人么？”彭非将余世南的手机凑到姑娘眼前，颇为急切的问道：“大概四十岁，个子不高……差不多一米六多点，穿着家居服、米色的，还有没穿外套！”

说完他又窘迫的停顿了半刻，继续补充道：“不过她也没带钱应该……”

“不好意思啊，没见过您说的这位顾客。”小姑娘客客气气的说道，又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是出了什么事情么？需要帮您报警么？”

“没、没事，不用了……谢谢。”彭非的希望还是破灭了，不知是第几次失望的叹了口气，跟对方道了谢，转身准备出门。

“怎么了？”身后好像有人闻声出来。

“妈，刚才那孩子问见没见过一个客人，我看了照片不晓得。”

彭非的脚步顿了顿，却也没回头，边走边听背后的人低声交谈。

“长什么模样啊？”

“嗯……个子不高，穿着家居服，还没穿外套的大姐。”小姑娘仔细想了想方才彭非的描述。

“见过啊！”大娘猛地一拍腿，招呼道：“诶孩子，等等！”

彭非愣了，猛地转过头去。

“您见过？！她在哪儿？阿不，她去哪儿了？”他急急追问。

“哎在楼上呢！”大娘回答的干脆利落，她看了看彭非的脸，转而笑道：“原来是你啊，长大了……来来，跟我来，你妈在楼上休息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