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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是他追的余世南,在什么都还不懂的年岁。
“那是一个错误的开端,可人总是特别固执,即便是错误,也能找出无数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和遇见王一帆不同,理智和感情的纠葛,彭非从来都是青睐后者。换言之,彭非更相信一见钟情。
而彭非遇见余世南,才让他相信一见钟情也许真的存在。
余世南是在高一下半学期的五一前转学过来的,那一天满学校的学生都在教室里备考,安安静静的教学楼像是被一口大锅扣住,闷得人喘不上气。
余世南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班主任领进来的,带着奇怪的地方口音,在哄堂大笑中红着脸,腼腆又窘迫——
十分内向的人,这是半梦半醒的彭非给他打下的第一个标签。
一群无聊的人,这是低着头的彭非给其他人下的定义。
彭非坐在教室最右侧的角落里,他斜靠着墙睁开双眼,在闷热的午后贪婪的汲取最后一丝凉意。
从他的角度望过去,余世南正站在窗口的位置。不知是谁将厚重的窗帘拉来了一条缝隙,春末夏初的阳光钻出囚笼,将黑板前未及散去的浮尘一一映照。
“我叫余世南,不姓虞美人的虞,世界的世南北的南。”
可能是爱好书画的老爸太过调皮,偏生为儿子取了这么一个巧妙又尴尬的名字。
半大的少年就站在那光中,阳光勾勒出他因窘迫而微微弓起的脊背,几缕碎发散在额前……可他依然那样挺拔,无论投向他的目光带着何种玩味与打量,他的脚步都不曾挪动分毫。
也许是彭非投去的目光太多执着与考量,余世南说完便缓缓转过头来。来不及躲闪彭非与他在半空中四目相接。
少年对着他笑着,动了动嘴唇。
那副样子时隔多年后想起,彭非还是一口咬定,那是属于少年的单纯而干脆。初见时的余世南就像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激起了彭非想要保护又渴望作画的欲望。无论后来的事情多么变幻莫测,那笑就像一股强心剂,支撑着他一步步走完有始无终的那十年。
也使得他鬼迷心窍,一手将余世南捧上他的心尖,坐在有恃无恐的宝座之上,脚下踩着的,是他那颗流血不止的心脏。
他对余世南的好也成了唯一的解药,在每一个善恶撕扯的时刻挽救他。
王一帆把半睡不醒的人从被窝里挖出来,彭非光是清醒过来就花了大半顿饭的时间。姓王的也不急,一勺一勺往糊里糊涂的人嘴里送。
“真这么困?”见人端坐着眼皮猛个劲儿往下耷拉,王一帆纳闷。
“……还行,”他摇头,恍恍惚惚的觉得更晕了。
彭非这幅样子王一帆看着也不放心,吃过饭了非要拉着人压马路,说是为了透透气。
后海的下午人不多,老王就牵着他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倒不是因为怕人看见,纯粹是怕他冷。彭非手脚都凉,入冬以后尤其畏寒,为此他家老王天天都给他煮好姜茶带着,吴宪有时候看见他拿起那杯子就直撇嘴。
王一帆不是备胎,跟他在一起也也不是为了将就,这一点彭非很清楚。
他跟在男人身后半步的距离,盯着王一帆的耳后出神,这个人出现的时机太好。
他刚好能够放下、刚好能平静的去看待前面那十来年的曲曲折折,最重要的是,他刚好能重新审视什么是真的心动。
他时常感慨,王一帆把他那些想为余世南做却一直没做成的事儿都干了,比如一起买个菜,一起牵着手压马路,一起嘲笑湖边飞不起来的大肥鸽子,一起赖在床上享受一个惬意的午后……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常事,但彭非把它看的很重,遗憾就像根刺,因为它从侧面证明了他和余世南……他们从来都没有组成一个家。
但王一帆也错过了他的学生时代,无论是高中大学还是留学生涯,都再无缘得见了。
彭非设想过,如果老王是以他学长的身份和他相遇在校园里会是怎样的场景,毕竟换做谁都向往有一段值得回忆的校园爱情。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光是想象老王要拽着他奔赴夕阳下的奔跑,他就恶心的不行。
太过热情的年代不适合他俩。
太过挚热的岁月只能留给未经风霜的灵魂。
比如他和余世南。
高中时代里他俩总是形影不离,确切的说是彭非拽着人家的手在前面跑,余世南在后面死命追,累死个人。
他俩都累,因为说到底其实谁也不乐意这样。
彭非花了两周半跟余世南熟起来,要不是他固定每天早上都得睡上三节课,也许会更快。余世南又不是香饽饽,彭非一开始压根儿没动凡心,不大点的人谁会知道都是带把的还能爱的死去活来。
巧就巧在每当彭非睡着的时候,学生会三不五十就得开会,不管谁来喊他,都是坐在门边的余世南替人应下的。
余世南来了一周半,别的没印象,光记住有个人叫彭非。
他回过头来叫人,却望见那个角落。他头一天来的时候,这个人曾经打量过他,那眼神儿他记忆深刻,却没去计较。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客客气气的走过去问:“……你叫彭非?学生会叫你去开会。”
久了他就在课间大咧咧靠着门喊:“彭非——开会。”
彭非想,好一个自来熟。
结果等了半个月,余世南还是只熟悉他一个人,再往后来就演变成余世南得空就把他拽进没人的角落。
“等等!”彭非非常拒绝,我跟你不熟。
余世南挠头,脸颊一抹绯红,不好意思的说:“你知道隋唐在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