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1 / 2）

晚风吹行舟，白雪落灯影。冬日的望湖寒风刺骨，天还是昏昏沉沉的，湖面纹丝不动，低温让它边缘结了层薄冰，湖心波动着水花，一层一层向外，一点一点在融化边缘的薄冰。

昏暗的天际，朦胧的路灯，叫人分不清这是清晨还是夜晚，当广场中央的电子显示屏上时间还在流逝的时候，才明白，这是清晨的6点。

城市安静得不像城市，公路上铺了结了一层厚厚的霜，来来往往没有一辆车，行人，更是一个都没有。好像今天，大家都忘记了时间。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却变得更加奇怪了。当时间指向6点半的时候，天色竟然比6点的时候更加黑了。

倏地，路灯骤灭，繁华都市落入一片黑暗之中，没有任何的光亮。这样的时刻维持了不知多久，白色的身影从城市的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出现，看不清这些人的脸，除了纯白的长衣，相同的是，这些人都是没有脚的。

鬼魂游荡在城市之间，各个角落。“他们”毫无目的四处飘荡。“他们”似乎不知道身边事成千上万的同伴，每当有两个鬼魂差点碰到，下一刻就迅速弹开，互相不干扰。

忽然之间，寂静的城市传来的脚步声。周遭漆黑一片，根本分不清城市的轮廓，根本听不清，脚步声来自哪里。

咚咚的脚步声，穿梭在漆黑的城市中心，每走一步，那些厉鬼就胆颤一次，不知道对方是谁，竟让鬼魂，如此地害怕。

笑容穿过漆黑的城市，穿过天际。刹那间，灯光骤然，出现在城市的中央，无数游魂见了光纷纷后腿，退至光找不到的地方。此刻，中心出现了一个空环，环中央亮着一盏橘黄的灯，慢慢地，在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某个角落，脚步声越来越重，最后，出现在空环的正中央。

猎豹捕获猎物前需要时间的潜伏，需要内心的冷静，直到猎物出现的那一刻，瞬间捕获。

此时此刻，婼曦就是蛰伏的猎豹，而脚步声的主人，是她的猎物。她隐身于黑暗之中，敛去了气息，就为了这一刻，即将揭开的真相。

只是，她想过幕后黑手是任何人，却从未想过是他。

就像一楼的照片墙上，那一堆青涩的少年中，笑得天真无邪的顾宇杨身后，却是6俱惨白的脸。

顾宇杨的脸，在灯光的照耀下，轮廓格外分明。邪魅的笑容蛊惑人心，震慑游魂。看来，无论是在大学还是在灰色地带，他都是引人注目的王子，闪闪发光。

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一个穿白衬衫黑长裤的男孩出在顾宇杨的身后，他长得几乎和顾宇杨一模一样，但脸上的青涩和稚嫩，足以说明他的生死，以及，现在的顾宇杨。

婼曦见过这个样子的顾宇杨，白衬衫，格子领带，黑裤子，就在昨天，在西大附中的荣誉墙上，同学录的照片中，她见过，那是六年前，十七岁的顾宇杨。

他已经死了，顾宇杨，已经死了，早在十七岁那一年，他还在上高二，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白衬衫，从六楼完全消失了。

保安大叔临死之际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停留在十七岁的，不愿意投胎转世的顾宇杨。

人死后会自然而然地被带走，除了某些异常因素，比如，阳寿未尽，可这人，却死了。如若正好肉身被他人霸占，这意外死去的鬼魂就只得在人世间飘荡，无根漂泊，无家可归。

人间留不得，冥界收不去，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灰色地带，只得在黑夜与黎明，黄昏与黑夜的交界处，出现那么一小段时间，就像是溺水的孩子，挣扎着从水面探出头来，抓着这几秒钟的短暂时刻，拼命呼吸，好以为，自己还在活着。

顾宇杨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林婼曦的方向，笑道：“出来吧……

“晨曦公主。”

都说百鬼夜行，现下，却是百鬼晨行，数不尽的游魂野鬼飘来飘去，唯独光线触及的地方，只站了顾宇杨一个人。他唇角左边勾起，没有一丝学校里能见到的温柔谦和，反倒是邪魅狂妄。

婼曦心里一惊，果不其然，她是隐藏不住的。遂大大方方地站起身来，这下子，周围的野鬼游魂再度被惊吓，慌忙散开挤在两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空心圆环开了一道口，这开口边缘以八字型往两边延伸，成了一个变形的圆拱门。

婼曦便是从圆拱门的开口飞进去，落在了顾宇杨的正前方。

“晨曦公主莅临人间，小仙一时无礼，还望公主见谅。”

婼曦拧眉：“何需恭维之言，仙君既已知晓我的身份，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上个月无辜惨死的保安，以及学校里的其他孤魂，是不是你杀的？”

顾宇杨一点都没犹豫，爽快坦白：“你说得没错，那些学生，那个保安都是小仙所杀。二十三年前小仙触犯天条，天帝降罚，小仙被迫入因果轮回盘，历劫成功方可重返天界。不曾想，凡人命弱，小仙来此不过十余载，肉身竟被摔成了烂泥。不得已，小仙冲破元神强行进入肉身，这样死去的人魂才不会被地府发觉，小仙才能继续作为凡人活着。只可惜凡人肉体承接不住小仙的元神，只有吸食凡人的生命才不至于被融化掉。六年来，小仙每年都会吸食一个人，为了不被怀疑，小仙故意在翌年从楼上摔下，修身养心。一直到今年，小仙在寻找猎物的时候被学校保安发现，虽说年纪大了些，但不得已，小仙只能吸干了他。”

大抵是没有熟人在身边，顾宇杨不再伪装，没有凡人包围的聚光灯，他的语气减去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