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迟莘垂眸，泪珠在眶边打转。

被这般呵斥，又是落脸皮，想必是气急攻心。连表面功夫都不愿虚与委蛇。

杨妈又是一顿好说，才哄得迟莘乖乖躺在床上。

夜间的香片又换回了曼陀罗，只不过分量大大减轻。迟莘喝完粥，用中药，闻这味道又是与众不同。

有几分药材，她辨别不出，但若是加了火烧尽后的阴司纸钱灰，那香火味便是挡也挡不住。

她嗅着有趣，当做什么也未有闻到，一口饮尽。

粥药用毕，迟莘又躺会床上。杨妈与她盖好天鹅绒，放下床帏。便熄灯关门而出。

迟莘侧脸，望向梳妆台。

原本应空无一物的台面，如今又整齐罗列数十个瓶子。丁点不漏。

她这一夜睡得并不舒坦。躯壳是在发热，浑身滚烫，纸钱灰落凡人肠胃便是要她遭罪，幸而她唯一长处便是体质与寻常人不同。烧了大半夜后，竟是逐渐退烧，又面色正常。

杨妈起得早，却未料到迟莘起得比她更早些。

少女面色不再是惨败，嘴唇上还留着些齿痕，却红润起来。

“我发了一夜的汗，早上醒来精神焕发。”迟莘坐在浴缸内，数个女仆替她洗发擦背，杨妈端着汤药，伫立在浴缸旁。

“想来是汤药起了作用。”她天真无邪地笑，仿佛极大感激。

杨妈不由瞥了眼手中汤药。咽口水。

“那迟莘小姐也趁热把这碗喝了，今日下午还有做骑马服的师傅来。”杨妈舀了一勺药，递到迟莘唇边。

迟莘轻嗅。

若是昨日那碗，才加了三张纸钱灰，今日，怕是已经加到十张。

纸钱灰厚厚一沓，怎在碗底盛得下。这碗药喝进去，便是颗粒尚存，口感极差。

杨妈完成了任务，捧碗退出浴室。女仆随后递上数种沐浴剂，笑吟吟问迟莘小姐喜欢哪种味道。

迟莘扫了眼，随手点了中间那个。

“迟莘小姐好眼光呢。”女仆将沐浴剂倾倒手上，好似聚了一手荧光，“说是来自法兰西的新物，用完就会浑身白亮发光呢。”

迟莘应了声。

昨日入她房间的那位贵客，倒是有点通天手脚。

曼陀罗不必说，连妖怪都能捉到手，将内丹研磨入沐浴剂。

蔓金苔虽不是什么极为罕见妖怪，但毕竟是奈何桥下常客。

午饭依然是在迟莘自己房内。

想来蔓金苔全身都是宝，不仅内丹可研磨成粉，连肝脏都可充当寻常鸡鸭，用法式大厨的做法，掩味上桌。

杨妈替她切下方方正正一小块，浇以黑椒汁。

“迟莘小姐，你失血过多，要多吃肝脏补血，但太太又怕你寻常腥物吃不惯，便特意从法国人的饭店叫的生煎鹅肝。”

迟莘抿了抿。

厨子手艺不错，将腥膻完全调味出鲜香，入口即化。

除了诡异荧亮光泽，这道菜堪称完美。

杨妈又切了块，极力想让她吃完整块肝脏。鲜血自餐刀下流出，与盘内黑椒汁混杂。

迟莘正拿起餐巾，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镜子内飞快闪过的身影。

妖怪也闻见了血肉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