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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内三面是钴蓝色玻璃,顶部灯光降下,将整个空间包裹起来,平滑的玻璃面映出人模糊的身影,好似四面八方都有一个他。他站在电梯中央位置,定制的炭灰色条纹正装修身且挺括,领口打着纯色的黑领带,胸前的口袋塞着一条白色方巾,方巾的边缘用黑色丝线绣着花体英文。
修长的腿,高昂的头,就像一柄陵劲淬砺的利剑。
“我以为你早离开了。”Roy·Teng从电梯里走出来,鞋底与地面碰撞出的声音是唯一的杂响。
此时,夕阳夹在两栋摩天大楼之间,橙红光线如水一般淌过黑色纹理的地板,影子被人踩在脚底下。
江明允在Roy的靠近中勾起嘴角,他说:“跟Diana谈了些事情。”
“我正要去找她。”
Roy单眼皮,眼型细长,眼角微微上挑,散发出一种狠厉的气势,偏偏他生着仰月唇,上唇薄唇珠饱满,唇线往上勾勒,无笑却似有笑,轻而易举地将他气质扭转为亦正亦邪。他梳三七分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脸型介于刚硬与柔和之间,面容干净,只在颧弓处有一颗小痣,从正面看不出,扭头侧对着人时才能被人发现。
他抬腕看了一眼表。
“我晚上九点后有时间,九点半我到你家门外,聚会的地点选在莎乐美,从你那里到这家酒吧需要半个小时,十点的话估计其他人早就玩嗨了。享受周末的人会通宵,但我明天上午有约,我只待两个小时……”他的语言追赶着流畅的思维,说到最后才想起问江明允,“Myron,你能来参加吧,这次聚会是为你准备的。”
江明允沉吟片刻,向他道歉:“我真的很抱歉,Roy。我刚从国外回来,还在倒时差,过两天我一定会邀请大家聚一聚。”
“你在开玩笑吧。”Roy精明的眼神在江明允脸上游弋,“这里的晚上刚好是华国的白天,你没倒过时差来不是正好吗?”
他不经意间注意到江明允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声音卡了一下,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你结婚了?”
江明允下意识地挡住手上的戒指,又觉得动作太刻意,改为转了转戒指。
“是,我去年冬天结的婚。”
Roy难以置信地盯着江明允,狭长的眼睛都变圆了,他向他再靠近一步,“你结婚居然没邀请我,Myron,我以为我们是很亲密的朋友。”
“我没有不邀请你,事实上我们没举办婚礼。”
如此近的距离,他看清Roy长在颧弓的痣,颜色淡淡的,偏棕,不是黑色。
“是我认识的人吗?”
江明允迟疑了一瞬,然后摇头。
“你总该让我们认识一下他,”Roy说话带着点埋怨的语气,不过很快他就换上一副愉悦的表情,戏谑道:“你会跟他结婚一定是很喜欢他,我很好奇是什么人俘获了我们江博士的芳心。”
“走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Diana呢。”Roy整理了一下袖口,走到江明允身后。
电梯前只剩下江明允一个人,他笔直地站在原地,深邃的眼睛平和地对着前方。突然,他发出一声嗤笑,抬手指尖摁下电梯按钮。
当天晚上,江明允是有约的。
“嘿,Myron!”
一个胡子花白的黑人从背后拍了一下江明允的肩膀,他在江明允身旁坐下,指着江明允手中的杯子对调酒师说:“帅哥,要跟他一样的。”
Blake为人处世大大咧咧的,在等酒的这段时间他却一直欲言又止,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调酒师把杯子推到他面前,他粗犷地灌了半杯进肚。
“不是吧,你来酒吧喝果汁?!”他笑了,仔细比对两人杯子里是不是同种液体。
江明允放下杯子让他随便看,耸肩辩解道:“酒精含量低,但不是没有,摄入太多酒精会让我犯困。”
两人间的气氛明显活跃起来,Blake把玩着酒杯,斟酌着开口:“你知道的,Diana的身体早就不大好了,医生建议她尽快动手术,但手术成功率不高。”
Blake意味深长地看了江明允一眼,暗示手术失败的严重后果。
“我不知道糟糕到这种程度了。”江明允皱起眉头。
酒吧内忧郁的暗蓝灯光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她不适合继续工作,但她放不下这一摊子事。”他侧身贴近江明允,同时压低了嗓音,“董事会不怎么看好Roy,他太年轻了,而且他前年出了那次车祸后,至今没有恢复到原来的状态。”
那真是一次很严重的事故,执掌安里十几年的Diana在急救室外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她丈夫就是车祸去世的,如今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也因为同样的事命悬一线。她的被侵略性十足的男性气质所掩盖的柔情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眼神里的哀戚使她看起来苍老了十岁有余。
幸好救回来了。
“如果邓安的另一个儿子还在就好了。”Blake将剩余的酒饮尽。
江明允面色深沉,他端起酒杯到嘴边,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跟Diana的助理见完这次面,江明允独自慢慢悠悠地走回住所。他尚没有睡意,精力充沛地与滨城研究所的人通了一个多小时的视频电话。当时针开始新一轮旋转的时候,他透过窗户眺望远处繁星似的灯火,屈指捏了捏鼻子的山根,之后他起身接了杯温水,拧开药瓶倒出几粒白色药片。
第二天,他开车驶出市区,公路顺着曲折的海岸线延伸,沿途是无垠的天空与大海,温柔的海风抚摸着毛茸茸的草地和灌木,向大海倾斜的缓坡露出灰白色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