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3）（1 / 2）

冷风往地铁口倒灌，瑟缩的人们像一群蚂蚁爬出洞穴，罗轩下巴埋在围巾里，手掏口袋，为与迎面而来的风对抗的外套增添了点微不足道的砝码。

走出地铁站，抄近道进入棋盘般规整密集的建筑群，逼仄的道路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店铺，餐馆、小吃店居多，因为江华大学靠近这片区域。穿行过几个不设红绿灯的十字路口，能看到一家小店门边摆着一只半人高的斑点狗塑像，吐舌头，卡通风格的大眼睛，有点蠢。

宠物店里高悦的男朋友也在，罗轩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去堆放杂物和暂时休息的小房间把背包放下。

罗轩觉得自己应该在小房间里避嫌，刚才他进门的时候，小情侣的狗粮劈头盖脸强塞进罗轩嘴里，高悦跨坐在陈宇涵腿上，双手挤着他脸颊的肉，逗他开心。高悦倒是不介意罗轩撞见她跟男朋友亲近，陈宇涵看见罗轩进来表情僵硬，有些不自在。

高悦长着一张标准的初恋脸，上学时肯定是校花级别的，不知是多少青春期少男的梦中情人。但高悦不爱学习，她爱自由，她自己交代以前朋友们都尊称她一声“高哥”，是学校里的大姐大。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在她男朋友面前比谁都嗲，她学习不好，逃课抽烟喝酒，却不能免俗地对尖子生高看一眼。

“别紧张嘛，来，亲一个！”高悦发出欢快的笑声。

门开着，隔音效果为零，他们说什么做什么罗轩听得一清二楚。

“面试而已，我家老陈这么优秀一定会通过哒。”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进这家公司！说别的你也不懂，你知道它是世界百强就好了，互联网巨头，我做梦都想收到它的offer……”

他们在外面聊天，罗轩贴墙坐在折叠凳上刷手机。他对新闻没兴趣，也没有精力打游戏，他翻看社交软件里的聊天记录，聊天界面的顶端显示的是“小明”。

他记得聊天记录里的每一句话，记得每一句话的下一句话。每翻一遍当初的聊天记录，他都会嫌弃自己糟糕的回复，后悔当初没有三思而后行，以至于使对话透出无比的尴尬。然而他还是对着手机屏幕傻笑，自己却不知道。

聊天记录里有确定恋爱关系后江明允跟他说过的早安和晚安、提醒他的下雨和降温，他问他“吃了吗”、“吃的什么”，这种问题总让罗轩撒谎，他不会告诉他真实的情况。

罗轩看出江明允工作辛苦，他们聊天是阶段性的。一段时间内他们每天都从早聊到晚，罗轩习惯了拿起手机就能看到对方的新回复。有那么几天，江明允完全跟他断了联系，对话停留在最后一天的“晚安”，害得罗轩忧心忡忡。

陈宇涵说:“不行，我得走，从这里到安里大厦太远啦，万一堵车我就死了，我必须提前出发。”

昏暗的小房间里，罗轩活动活动脖颈，将手机塞回口袋。

下午两点多，陈宇涵带着一身寒气高高兴兴地从外面回来了。

高悦好奇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你被录取了？”

“怎么可能当场录取，还得等消息。”他颇为神秘地拿出个随身记事本，翻到某一页指给高悦看。

“你给我指英文单词干啥，让我念出来？”高悦不解。

陈宇涵恨铁不成钢，“是签名，签名！”

“你昨儿晚上不是还嫌弃我追星吗，真香了吧。”高悦伸出食指戳纸上的签名，陈宇涵连忙合起记事本。

“我追的不是明星，那是我偶像。”

“我追的也是我偶像。”

“去去去，你那叫盲目崇拜，我偶像是真大神。”

他将记事本妥善收好，端起高悦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慢慢说道：“人家年纪轻轻就获得了福斯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博士学位，二十岁不到持有三十多项米国专利，现在是梅隆大学讲席教授、安里公司CTO，他手底下有万人的技术团队。几年前他到我们学校做讲座，就我们学校那大礼堂，过道上都站着人。”

“我就不明白了，其他专业的人听不懂他讲什么，来凑啥热闹？！我被挤在后面……”

高悦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问：“他给你面试？”

“没，等面试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经过，叫他名子他真停住了。本来想跟他合影来着，昨晚手机没充电自动关机了，只好求他给我签个名。他居然在华国，我还以为他在总部呢，网上没有他来华的消息。”

“他路过时你大喝一声把他给吓蒙了，是吧。”高悦捂着嘴笑。

“不是我，别人叫的。江博士一点架子也没有，人超级好。”

罗轩隐约听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忍不住兴奋地说：“我老公也在安里。”

高悦瞪大了眼睛，“轩轩，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就……去国外旅游的那几天。”

“我还怕你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你居然把婚都给结啦。”

陈宇涵思想比较保守，他受不了一个男人叫另一个男人老公，杵在一旁装聋作哑。

“你老公帅不帅？叫什么名子？”高悦跑到罗轩身边。

“你见过的，他。”

陈宇涵突然开口：“他在安里哪个部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