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涡深没马（七）（1 / 2）

安静幽寂，雾霭茫茫。正是夜，一个衣决飘飘的身影云雾似的闪至廊下，还不待他有所动作，里面的房门便有所感应似的“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身黑衣的裴渡从屋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左右打量了半晌，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等了你大半夜，你怎么才来？”

夏湖挑了挑眉毛：“袁何增派了巡夜的人手，一直要巡查到三更才肯歇息……我不是让你先睡的吗。”

畏畏缩缩的裴渡一边转过身悄摸摸地把房门掩上，一边从怀里摸出来一条黑布在脑后系住蒙上半张脸，嘟囔道：“……这你让我怎么睡得着啊！”

没错了，自从两人敲定了今晚夜探贺府的行动，裴渡老早就老老实实趴在了榻上，却翻来覆去如何也无法入睡。若是有个人影从廊前经过，他就蹭的一声坐起来偏头竖耳静听，若是有几个小侍女在门口小声地咬耳朵，他便赶紧七上八下地蹿到门前打量。

杯弓蛇影，做贼心虚，导致他现在只能顶着两个青色的黑眼圈，闷闷地看着与往日别无二致的夏湖。

“怎么了？”夏湖问。

今夜，夏湖没有再戴那顶多余又累赘的斗笠，俊美的脸庞迎着圆月的月色，当真是仿佛天上月宫中的仙人一般美丽皎洁。

裴渡的目光在他脸上粘了一瞬，与那一双映着月华的桃花眼对视了片刻，而后悻悻移开了目光，不争气地低头道：“……没什么。”

夏湖却垂下头笑了，他过来，单手绕至裴渡的脑后，指尖插进那黑布打好的结里作势要扯开，惊得裴渡赶紧护住自己的蒙面黑布，轻声叫道：“你干嘛！咱俩要是被别人发现了，以为你是天上的仙子，那我不成了地上的妖怪半夜吓人了嘛！”

“你这么害怕被别人看见？”

“那当然……诶诶？你干什么夏湖？放我下来！”

说话间，夏湖已然伸手过去一把抄起了裴渡的膝弯。偏偏裴渡没出息得很，心里头小鹿乱撞得昏了头，腿一软，顺势就靠在了他的怀里，鼻尖还不偏不倚地撞在了夏湖的胸膛上。

“哎呦……”

接下来，耳边的风声响起，天旋地转，眨眼间，夏湖竟然就这么抱着他一个翻身跃到了檐上去。在那里，视野豁然开阔起来，明朗润泽的月光尽数地撒在屋檐与树梢上，远远望去，好似夜晚静谧的银色沙漠。

“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了。”

一缕头发轻飘飘地落在裴渡的鼻尖，他紧张地缩紧了身子，却越发如了某人的意缩进夏湖的怀里去。黑色的布料乘风翻卷着，最后只剩一角堪堪挂在了树梢上。

裴渡睁开眼看着夏湖脸侧好看的轮廓，觉得今晚的夜风痒痒甜甜的。

红色的衣袍像一道魅影，滚滚地翻滚在月光与清风之下，足尖踏过屋檐上的瓦片，惊醒了树冠中浅浅入眠的飞鸟。

几息之间，两人已然来到了一处格外清冷的院落。

裴渡被放在屋檐上，眯起眼睛定睛一看，忽然感觉到有点熟悉，“诶？这不是昨晚贺知舟发疯的地方吗？”他低头看看了脚下，挪开脚尖以后果然露出了几片暗红色干涸的血迹。

夏湖的目光在底下静谧无人的院落里游移了片刻，黑色的眼眸波澜不惊：“贺知舟的书房在这里……确是个奇妙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