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涡深没马(四)(1 / 2)
三人沿着蜿蜒的走廊,一路经过后厅和花园,走过了后面几间空闲的厢房,直到快走得裴渡怀疑贺府是不是被施了什么鬼打墙的法术,才七拐八拐地来到了一个隐秘在角落的小院落前。
裴渡打量了片刻,发现这个小院落尘土飞扬、素面朝天,什么装饰的花花草草也无,也没有看守的侍卫,只有几个侍女用帕子捂住口鼻,皱着眉头匆忙地穿梭于其间,比起刚才富丽堂皇的前厅,简直比皇宫与冷宫的对比还要有云泥之别。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贵公子就住在这里?”
袁管事眼色闪烁:“这不是少爷得了怪病,又好像与什么妖怪扯不清的关系。老爷一天忙于生意无暇照料,也是担心这不好的言语传出去才将公子安置到此处别院来……”
说话间几人已经行至门前,袁何叫侍女进去准备了片刻,随后一手撩开厚重的门帘,一手用袖子遮住半张脸,瓮声瓮气地说:“二位,请吧。”
裴渡扫他一眼,长腿一伸率先迈了进去。
这屋子里面倒是朴素得与外面别无二致,很难叫人想象出来这是贺府上大公子的住所。
裴渡自顾着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的臭味,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汹袭来,几乎将他硬生生地熏晕。他赶紧踉跄了几步扶着桌子才站稳了脚跟,这时,身后便恰到好处地伸过来一只手。
“含在嘴里。”
头晕眼花的裴渡一把抓过来夏湖手里的东西,看也没看就往嘴里塞,谁知道那冰冰凉凉的东西一入口便泛起一阵清爽的凉意,片刻过后,臭味果真不再那么浓烈了。
裴渡一边吐出舌头想看看自己含了个什么宝贝,一边冲夏湖含糊不清地说:“这是什么东西,当真管用!”
夏湖看着他探出口艳红的舌尖,忽然一把手上去捂住了裴渡的嘴。
裴渡:“……唔唔??”
“叶子而已,别吞下去了。”夏湖撇下眼睫,移开了目光。
他无视了堵着鼻子的袁何眼巴巴的目光,上前两步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然后一语不发地走向了最里面拉着帘子的床前。
在这座屋子里,四面窗户皆被钉上了厚重的木板,唯一的进出口又被帘子封了个密不透风,也难怪这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散发不出去,久久地弥漫其中,越酿越浓。
夏湖走上前,看到从帘子里伸出来一只消瘦无比恍若八旬老叟的胳膊,软绵绵地五指张开,搭在外面,看样子应该正是得了怪病的贺知舟的手无疑。
这时裴渡也赶上来了,跟在夏湖身后想探过头去看个仔细,却被袁何一把拦住:“诶诶诶侠士稍等,这病在外面诊脉便可了,少爷身体抱恙实在不宜露与人前啊。”
裴渡有点不满:“不是你们老爷求我们来看病的吗?这只露一只胳膊在外面怎么看啊?”
袁何却仍是不放手,好言相劝道:“话是没错,可是少爷这幅模样若是传出去只怕是影响……”
这回裴渡一听,真的有点生气了:“我没听错吧管事,你们府上少爷到底是不是亲生的?生了怪病昏迷不醒,不光要迁居到一个无人问津鸟不拉屎的破烂院子,竟然遮遮掩掩地还不能给人看了?倒不如多花点银子直接请位高僧,提前做了超度法事算了吧。”
“侠士息怒,息怒啊。”
裴渡看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股执拗劲上来:“贵公子的病,我还非看了不可了!”
两人正拉扯着,夏湖忽然说:“裴渡说的没错,只露出一只手的病人任是神仙也救不了,而且贺知舟这股味道也不是普通的臭味……”
说着竟然上去一把掀开了紧闭的帘子,露出了里面骇人的景象来。只见里面躺在床上的贺知舟俨然已经瘦脱了型,颧骨隆起,面颊凹陷,头发灰白,几乎变成了一具干尸。而更可怖的是,他被露在外面的半截胳膊上面,竟然满是外翻的血肉,像是被火烧死之人的皮肤那样,红红白白的脓血全都混合在一块。若不是长在活人的身上,真叫人以为是一块放坏生蛆了的猪肉。
“这是腐烂的味道。”夏湖说。
见到此状的裴渡瞪大眼睛愣了半晌,来不及冲向屋外便弯下腰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夏湖过去扶住他的腰帮他顺气,裴渡的手却紧紧抓着夏湖的袖子,直将他往床上躺着的“干尸”贺知舟的方向扯。
夏湖叹了口气,只得看向不知所措地袁何,质问道:“如何,还不说实话吗?”
见事情败露的袁管事脱力的靠在墙上,遮着口鼻,目光游移不定地在夏湖和裴渡只见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阵,终是败下阵来,喃喃地开口道:“我先前说的话确实不假,只不过,之后少爷的情况更加糟糕了就是……”
原来贺知舟昏迷之后,除了时常梦魇一般地喃喃呓语,身边伺候的下人们也逐渐察觉出似乎总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在周围。直到一天在为贺知舟擦洗身体时,一个下人掀开他的衣袍才发现,贺知舟的左腿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开始腐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