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篱带晚花(三)(2 / 2)
“想知道我去干吗?”
软软的爪子落在了他的胸口处。
“管东管西的你还?以后配种了,必须找个厉害的母狐狸管管你。”
后爪勾住了凌霄的腰带,作势要把那个拉低品位的丑陋带子巴拉开。
“……行行行,祖宗祖宗,我就是去趟人世!”
其实明明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可他对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意外有点类似在师门学艺时被抓到打坐睡觉的那种尴尬。凌霄顶着那顶宽大的竹斗笠,低头扯出了一个安抚性质的微笑,一边暗自想道,从前师兄师姐不带他偷偷下山玩的时候,他是怎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来着?
小狐狸的身量这时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长大了许多,绸缎一般漂亮的皮毛下隐隐可见流畅的肌肉轮廓,眸子透亮透亮的,像一涌清泉,与刚刚被凌霄救回来时做什么都警惕三分小奶狗模样的相差不要太远。
凌霄走了回神看着看着,忽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
他把它挪到右边的怀里,腾出一只空无一物的手在它眼前晃过,示意自己什么也没拿。接着又将手指抵到唇边,示意自己也并没有念任何的咒诀法术。最后在空气中凭空一捏,就变戏法似的抽出来一枝花,轻飘飘地落在它脑袋上。
碧色的眼眸眯了眯,懒得捧场,不为所动,等着这个男人把他花枝招展的小把势什么时候演完。
凌霄看到它也不为之惊讶,似乎是已经黔驴技穷了,抱着一大把软乎乎的白毛往上颠了颠,
挑起眉梢道:“这都觉得没意思,那我也只剩下最后一个拿手好戏了……可惜当年也只和师兄师姐学来这点,过时不候,包君满意,睁大眼睛看好咯。”
它心里清楚凌霄这些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动作,自是没表现出什么过分的兴趣,也不知道他在执着些什么,便正猜想着凌霄要去认识做什么出神。但是忽然,贴在它身上的指关节微微蜷动了一下,接着,一个湿润的而柔软的东西贴了上来,正正贴在它的嘴尖,两只耳朵瞬间直立了起来。
瞳孔收缩,聚焦,在呈现出凌霄近在咫尺放大的脸庞之前,它忽然有点恍惚,甚至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头很轻很轻的舔了一下贴上来的唇瓣来辨别真假。但是凌霄当然没有如他所愿的张开嘴,而是睁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来一声堪称愉悦的笑声。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可是水中的波澜却荡漾不断,再也无法平静了。
很小很小“砰”的一声后,凌霄露出一个有点狡猾的笑容,他的身影好像忽然化作了阳光下小孩吹出来的肥皂泡,一触即散。它失重掉落,在半空中翻了个身顺利落地,却脚底打滑险些摔倒。
一瞬间,细碎的风声在它耳边涌过,那风声卷起了一片闪动着的翅膀和破碎的光斑。它抬起头,发现头顶是一朵轻飘飘的彩色的云,里面装满了扇着翅膀的彩蝶。凌霄畅快的笑声从里面某一处轻轻地传来,紧接着所有蝴蝶就像听了号令一般,夺门而出,冲着山谷中蹁跹而去了。
最后一只落在它的鼻尖,传音入耳时还带着某人没有消却下去的笑意:“好好看家。”接着便扑扇着飞走了。
这时只剩它站在空落落的门前,怔怔地感到属于凌霄的气息逐渐飘远,最后完全消弭于这北海的天地间。
它知道自己方才瞪大眼睛手足无措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它知道他方才在笑什么了,这个不务正业的闲散神仙,他将它耍了。
它看着北海的天际,觉得日光在那里凝成了一道锋利锥子,重重戳进了它的心底,凌霄的笑声从那里被挑起来一点,迷糊的睡颜被挑起来一点,喝酒时晶亮的酒液顺着脖颈留下来一点,绕过上面的丘陵沟壑,最后没入领口锁骨处浅浅的一涡。
他的半张脸掩在竹影下,另外半张脸染着微醺的酒色,在月光下恍惚成了情 色。
“好酒!”
不是好酒,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不知过了多久,小狐狸的身影不见了,一只手拾起掉在门口地上的花枝,娇嫩的花瓣在他指尖摩挲。
“是这样吗?”他忽然笑了,一边将顶端开得最艳丽的那一朵贴在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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