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与少年（七）（1 / 2）

“杜，杜郎中！我娘，我娘她怎么样了？！”阿毛看着杜郎中一言不发地把娘亲的手轻轻放回被子里，心中一惊，却仍是不死心地开口问。

“阿毛，这几日先把后事给准备起来吧。”杜郎中摇了摇头。

“郎中，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阿毛见杜郎中起身要走，连忙抓住杜郎中的袖子不放，作势就要跪下给杜郎中磕头。

“阿毛！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你娘她苦了半辈子，你让她痛痛快快地走吧。再拖着，受苦的还是你娘。”杜郎中赶紧把阿毛扶起来，拍了拍阿毛的肩，背起自己的药箱。

杜郎中似乎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张药方子也是我老师留给我的。里头的药引子都不是什么名贵药材，但对化瘀血有奇效。先把你娘胸口积的淤血化了，虽不可能起死回生，好在也能让她舒服点。”

“阿毛，谢过郎中！”阿毛又直直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一个叩头。

“傻孩子，快起来”，杜郎中连忙伸手扶起阿毛，“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天职，谈不上谢与不谢。”杜郎中言毕，撑伞离去。离开的时候，外头天光已经微亮，外头的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小。

阿毛拿起桌上的药方子，看到下面放着几个铜板。

那是阿毛刚刚塞给杜郎中的出诊费，也是阿毛家里最后的一点拿得出手的家财了。

阿毛抓起铜板追了出去，可杜郎中已经走远了。阿毛回到屋里，从一整夜的慌乱中抽身出来，喘了口气，浑身制不住地颤抖着，因为寒冷，也因为恐惧。

阿毛身上的衣裳早已被雨淋得湿透，紧紧地箍住单薄的身躯。

“娘，娘，天马上就要亮了，你起来和阿毛说说话。”阿毛走到床前看着双眼紧闭的秀秀，又有些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阿毛想起杜郎中的药方子，连忙擦了擦眼泪：“娘，我现在就去给你抓药，你要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了。”

给药铺打过杂也跑过腿，认几味简单的草药的对于阿毛来说不是难事，更幸运的是这几味草药确实不难找，村后的小山上便有。

后山本就陡峭，天公又不作美。在山上艰难地寻找了几个时辰，阿毛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个跟头，手上划出了许多细小的口子冒着血丝。

雨势开始渐渐收小，没过多久便放了晴。阿毛也终于找齐了那张药方上的草药，便背着装满了草药的箩筐，带着满身的泥巴，深一脚浅一脚地下了山。

从夜里三更到下山的三个时辰左右，阿毛不停地来回奔波又滴水未进，早已是精疲力竭了，但他依然一刻也不敢耽误，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去。

阿毛匆匆赶回到家中，先跑进房里看了躺在床上的秀秀，用手指试探了鼻息。秀秀还有气，让阿毛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阿毛立刻便开始煎药，按着方子一味一味地放入药罐子里面。

阿毛守在药炉边寸步不离，但他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中靠在墙根上抱着腿睡了过去。

直到药罐盖子“喀拉喀拉”地响了起来，阿毛才浑身一个激灵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结果因为脚麻差点又摔了回去。

阿毛赶紧把熬好的药盛到了碗里，拐着腿把药端到屋里。

外头的天色早已是变了又变，屋内的人却丝毫没有清醒过的痕迹。

阿毛耐心地把药一勺一勺吹凉，一点点给秀秀灌进去。

灌进去的药还没有浪费的多，但药终于还是都喝完了，可秀秀还是那样沉默地躺着。阿毛便搬了把椅子，靠在床边，就这样彻夜守着。

在夜里，阿毛总是没来由的突然惊醒，赶紧伸手摸一摸秀秀被子下的手，感受到那微弱的温热之后才会再次闭上眼休息一会。

“咳咳咳。。。”

等外头的阳光再次大刺刺地照在阿毛沾满泥巴的背上时，阿毛听到了熟悉的咳嗽声。

秀秀终于醒了。

在秀秀咳血昏迷的时候阿毛没有哭，杜郎中让阿毛准备后事的时候阿毛没有哭，在山上狠狠摔倒的时候阿毛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