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0(1 / 2)
“我不管,反正我不准你走!”她蛮横地耍赖,像一把虚张声势的弓,可没有对方的配合,她就什么也不是。
谢西然说:“外面有十多个人在等着我上课,你任性也应该挑个时间。”说完,不顾她的阻拦走了出去。
*
上完课,谢西然从教室出来,看见三楼的走廊,傅语诺正在和五年级的数学老师周珂有说有笑,周珂是京城来的大学生,据说是大四特地休学来支教的,二人年岁差不多,应该有许多共同语言。
谢西然看了几眼,拎着器材回到办公室。
许知楚一个星期前也来到了宁口小学支教,她当时刚好在安普慈善做志愿者帮忙,无意中听到了谢西然的消息,于是借着机会跑了过来。
许知楚下了课,从外面回到办公室,见到谢西然,热情打了声招呼:“谢老师,外面那个女生……是你的侄女吗?”她小心翼翼地刺探,“我听到她跟周珂说她是你的侄女。”
那两个字叫他拿笔的手顿了一下,谢西然回答:“……是。”
许知楚悄悄露出放心的笑容:“你侄女可真孝顺,还特地来看你。”
谢西然没有笑意地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背过身,是不愿意深聊的姿态。
许知楚也不觉得扫兴,反正能和谢西然这么平等地聊天她已经很开心了,心满意足地坐回工位,她的工位就在谢西然后面,每次抬头都能看到他端正的背影。
谢西然上午课程安排得紧密,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本想去叫傅语诺吃饭,却被告知傅语诺和周珂一起出去了。
“谢老师,我看你这侄女都快被小周拐跑咯!”
“现在的年轻人动作可真快,一点不含蓄,不比我们当年。”
“小周条件不错的,心地善良,又肯吃苦,还是名校毕业生,和谢老师侄女挺配!”
谢西然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调侃,没回话,吃完饭去了一个叫李辉的学生家里送书,李辉连续三天没来上学,他整理了这两天上课的笔记,和一些额外拓展的练习带给他。
其实无故缺勤在宁口小学非常常见,尤其是农忙的时候,许多孩子会被家长留在地里帮忙,所以老师们大多不会强求学生的出勤率。谢西然之所以对李辉有额外的关注,是因为李辉曾经向他买走他那本被水泡烂了的字典,李辉当时捧着一个绿色的雪碧塑料瓶做成的透明存钱罐,里头都是几毛几块的皱巴巴的纸币,抿着嘴,小心地问他,谢老师,我能买你架子上那本新华字典吗,我看都起毛了。谢西然把字典给了他,不过他没有收钱,而是拿走了那个手工粗糙的存钱罐。
送完李辉的练习作业,谢西然回到学校,去上课前特地经过办公室,周珂还没回来。
下午上课讲的是“空气与风”,“蒸发与凝结”的知识点,谢西然在做演示实验的时候,一个走神差点直接用嘴吹灭了酒精灯,引得学生大声提醒,他微微懊恼,歉意一笑。
晚上吃饭,周珂和傅语诺还没回来。
谢西然吃完饭回屋,把作业搬到了办公室批阅,可心神总也定不下来,只批改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他拿着烟走出办公室,靠在栏杆边烦躁地抽烟。
办公室位于教学楼三层,视野开阔,从这里往下望,可以尽览整个村庄,小山村沉默、灰暗地匍匐在山脚下,黑压压的一片,与灯火辉煌的都市夜景完全是两个世界。
烟蒂堆积在脚边,谢西然掏出烟盒,又抖出一支烟,刚要点上,远远的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嗡鸣声,一道光柱扯开黑暗,傅语诺的笑声飘了过来。
谢西然眯着眼睛,看摩托车驶近,周珂把摩托车停在楼下,傅语诺从他身后跳下来,二人有说有笑的,关系看起来很亲密。
从教学楼绕出去,笑声渐远,他们的身影一同消失在楼后。
谢西然继续点烟,打火机按了好几下才起火,他抓了一把头发,浓烟和寒风一起呛进肺腔,像混了冰渣一样又冷又麻。
*
傅语诺和周珂在宿舍门口依依不舍地分别,心情不错地回了谢西然的房间,这么晚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竟然还没回来。
她去水房洗漱了,回到宿舍,爬上床,翻起床头的几本诗选。
就在她快要看睡着的时候,谢西然夹着寒风从外面回来了。
他放下东西,转身出去,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碗梨汤,说是其他老师炖的,每人都有一份。
傅语诺端着碗,一边喝梨汤一边悄悄打量他,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问问我今天去哪儿了吗?”
“听说了,出去玩了。”
傅语诺笑起来:“我去了镇上,你们这里居然还有布袋戏,我还以为早就绝迹了呢。”
“我还吃了这里的小吃,我发现宁口也不错嘛,偏是偏了点,但是很宜居!”
她放下梨汤,没看谢西然,自顾自说:“我在这里住得也挺习惯的,宁口的空气比南城好多了,人也比……”
“我已经给你订了明天的车票。”
傅语诺的笑脸顿住:“我说过我要回去吗?”
他用力地摩挲着笔帽,沉声道:“……你早晚要回去的。”
“谁说我一定要回去了?要是我在这里交了男朋友呢?你就不问问我今天跟谁出去了?”
“不需要问,我知道……”
“不是不需要问,是你不在乎!你已经不在乎我了!”
谢西然想反驳,却又觉得反驳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傅语诺问:“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你是要跟我分开吗?”
小屋里的气氛越来越闷窒,她的喘气声越来越粗重。
傅语诺愤怒极了,也委屈极了,谢西然怎么可以放弃她,是他把她带进这场关系,他怎么能半途离去!
“你这个混蛋!是你勾引我,是你爱上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他的领口被她勒着,有点呼吸不上来,谢西然没有挣扎,只是拿渐红的眼眶看着她。
“我们以前明明好好的,我们以前……我是你的侄女,你是我的叔叔!都怪你!你是变态!你是王八蛋!”傅语诺胸口荡着委屈,眼里藏着愤怒,心底挤压着数日来的不安、惶恐、反反复复的忧虑、挫败,全部化作愤怒,口不择言地辱骂他,“我明明认错了!我都求你了,我那么求你,我连床都跟你上了!”
谢西然神色微变:“……你说什么?”
他感到侮辱,他没有深究过她那些无意义的勾引是为了什么,“你以为两个人在一起睡一觉就够了?还是你觉得我们之间的矛盾只能用这个解决?”
“那不然呢,”她泪光闪烁地瞪着他,“不然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止不住的暴躁与怒意翻上心头,他们之间反反复复的拉锯太多了,多到让人厌倦!
谢西然不想再追问爱与不爱的问题,她的病情就是最好的答案,何况他已经问过太多遍,没有必要再把自尊扔在她脚下让她践踏。
他起身去取她的背包,要帮她收拾衣服,傅语诺立刻扑下床去抢:“你干什么?我没有说过我要走!”
“你留下来有什么意义,”他捏住她的手腕,“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纠缠不休?你不是很心不甘情不愿吗?你不是骂我变态吗?你现在胡搅蛮缠又是为了什么?”
傅语诺哭了出来:“不是你要的吗……”
“是,我爱你你就留在我身边,你真伟大,那我现在不要你了,你可以走了吗?”
“我不走!”他不说话,“你听到没,我说过了我不走!”
谢西然用力地搓了一把脸,他想到了她的病情,又想到了她的纠缠,他不明白既然不爱,她为什么一定要紧抓着他不放。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傅语诺从未提过一个爱字,却始终强势地留在他身边,折腾着他,占有着他。
可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明明并不开始于他的爱恋!
他从未向她讨要过回应,他从一开始就打算独撑下去,是她主动发现了他的秘密,是她非要戳破他的爱慕,她凭什么责怪他,又凭什么背着他得了那场病!
他已经是个罪人,她不可以再把他变成一个畜生!
谢西然深深呼吸:“你想要什么,我三十多岁了,我给你够多了,你还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