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12.3（1 / 2）
拾贰 12.3</p>
绥真派人收拾的帐篷就在阿史那赫蓝的主帐旁边，帐中的装饰和摆设与暮北在牙帐中住的帐篷十分相似。绥真把她带到帐篷就又去忙别的事了。暮北百无聊赖地在帐中转了一圈，在桌上发现了自己的书，她的剑和匕首放在书旁边。在牙帐的时候阿史那赫蓝派人取来还给了她。</p>
暮北在桌边坐下来，拿起书心不在焉地随手翻开。她现在已经到了鹰师大营，唯一能做的，就是帮着阿史那赫蓝尽快打败契丹人，然后带着魏冉回九原。她不知道洛阳城里的皇帝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公主已经离开九原城。虽然小兕在替她假扮公主，但九原城中说不定又像上一次一样，早就潜进了皇帝派来的人。那个在九原城里扮成公主的姑娘不比她冒的风险小。若是小兕出了事，全都是她的责任。</p>
不知道清岳怎么样了。她突然想到。暮北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她当然想见到他，但她无论怎么想也无济于事，于是她索性不去想。然而现在她只有一个人，这个念头忍不住冒了出来。</p>
清岳已经在那座海外大岛上被关了三年。他早就知道她是谁，知道皇帝迟早会早上他，于是他在六年时间里教会了她所有她将来需要用到的东西，然后为了她，为了武陵的百姓，心甘情愿地到了那个禁锢他的地方去。</p>
清岳，她的清岳。她一定要救他出来。</p>
阿史那赫蓝掀开帐篷的门，看到那个身着华丽衣裙的少女靠在桌边看她那本书，平时一直束着的头发此时低低地披散下来，按突厥人的发式在脑后辫成一条蓬松的辫子，用金色的细绳在发尾处打了一个结。</p>
“我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你来，居然在这里看书。”他走进帐篷里。</p>
那个女孩子转过头，他看到她染得恰到好处的眉眼和红唇，微微一笑。</p>
“你怎么弄成这样？”</p>
“绥真带来的那个姑娘自作主张。你要是看不下去就别看了。”她微微皱眉道。</p>
“我看得下去。挺好看的。”他在她对面坐下来。</p>
“将军，你让我换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她放下手里的书。</p>
“绥真没告诉你？“</p>
“他说鹰师的将士不喜欢汉人，换身衣服不那么显眼会好些。”暮北心想，这身打扮也够显眼的了。</p>
“就是这么回事。“</p>
“为什么那些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那些突厥女人，还有士兵也是。”</p>
阿史那赫蓝漫不经心地靠在桌上，“不用管他们。”</p>
“将军，这衣服有什么问题么？”</p>
“没问题。”</p>
暮北不满地看着他。</p>
“没什么特别的。这衣服是阿史那家的人穿的。“他十分自信地道。</p>
暮北面露不悦，“我不是突厥人，更不是阿史那家的人，穿这衣服不合适。”</p>
“你见过那些女人了？”他换上懒洋洋的语气。</p>
她阴沉地点点头。</p>
“她们在鹰师的大营里只有一个原因，你应该知道。”</p>
暮北没有答话。</p>
“我没空一直陪着你。你穿了这身衣服，鹰师的士兵就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你就会更安全。”</p>
“我可以扮成男人，那样才更安全。”</p>
“你以为那些士兵都是瞎子么，男人女人都分不出来？”他好笑地道。“你就穿着吧，反正也挺合身的。”他眯起眼打量了他片刻，“再说我又不能告诉他们你是汉人公主，你不能让别人知道汉人公主在现在帮突厥的忙，不是么？”</p>
暮北知道阿史那赫蓝有所隐瞒，但他不说，她也勉强不了他。何况那些士兵看她的时候确实没有之前那样的敌意了，现在他们似乎更多的是感到好奇。</p>
阿史那赫蓝见她没有答话，轻轻笑了一声，“言归正传，我想让你做的事很简单。帮我想个办法，把契丹人赶回原来的边界。”</p>
“原来的边界？我以为现在鹰师守着的就是本来的界限。”</p>
他摇摇头，“前两年可汗重病的时候契丹人趁机偷袭。那时我的鹰师不在这里，东边的两个部族根本抵挡不住，不得不重新画了边界。”</p>
“原来的边界在哪里？”</p>
“从这里向东八百里的地方。“</p>
“按骑兵的脚程八百里并不是太远。“</p>
“确实不远，”他看着她，担心她会介意，“但是关系到是否能直达云中，”他停顿了片刻，但她并没有反感，只是示意他接着说，“现在契丹人隔在中间，我们要到云中必须穿过他们的地盘。那些地方本来是我们的。“</p>
“我明白了。”暮北站了起来。“将军，那先去营中看看吧。我需要了解鹰师的状况，才好制定对策。”</p>
阿史那赫蓝坐着没动，“魏骊，你不要这么着急，” 他抬起头看着她，“不急在这一会儿。你先休息几天。”</p>
“我不用休息。”</p>
“你已经连着赶了半个月的路，再不休息身体会吃不消。“</p>
暮北有点意外，”将军，我说了我不需要休息。“</p>
他皱起眉，“你要是累得生了病，耽误的是鹰师的军务。”</p>
“将军，我虽然答应了要助你，但并不是你的部下，我要怎么做由我决定。”她平静地道。</p>
他愣了一瞬，叹了口气，“我只是担心你，你毕竟是女孩子。”他的语气缓和下来。</p>
“将军，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她道。</p>
他看了她一会儿，浅色的眸子里有什么情绪起了波澜。“那好吧。我明天让绥真陪你去，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他。”</p>
“今天——”</p>
“今天不行。”他斩钉截铁道。</p>
她不再坚持了。</p>
暮北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鹰师的大营四处都察看了一遍。绥真还有别的军务在身，每天只能抽出一会儿带她到处转转。而阿史那赫蓝白天都见不到人，只有傍晚吃饭的时候才让暮北去和他汇报情况。阿史那赫蓝反复叮嘱她在绥真没法儿陪着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走，于是剩下的时间她只好坐在自己的帐篷门口看那些士兵来来去去，或者很慢很慢地看带的那本书。她后悔走的时候太急，没多带几本。</p>
“其实我可以自己去。反正就在大营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她有一次向阿史那赫蓝提议道。</p>
“你又不会突厥语，有什么事又不能张口问，去了也是白去。”他刚从外面回来，走到桌旁一屁股坐下，喝了一大碗水才答道。</p>
“我有眼睛，会自己看。”她想了想，“你说过让绥真教我突厥语。”</p>
他放下碗，把脱了一半的外衣穿好，“过几天吧。这两天有几个部落里出了点骚动，绥真得去处理这些事。”</p>
“骚动？”</p>
“对。我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年，鹰师的勇士很久没回家看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有人坐不住了，想偷偷跑回去。”</p>
“被人发现了？”</p>
“从马厩偷马的时候被卫兵抓住了。”</p>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p>
“砍了。”他在垫子上躺下来。</p>
暮北没有答话。这几日她在仅仅是在大营中随便转了转，也能发现鹰师已经出现了军心不稳。鹰师通常都是速战速决，南下进攻魏朝边境，一次最多也不过几个月。几个月后，无论胜败，都要返回牙帐休整，然后各部落轮流带着奖赏回自己的领地与家人团聚一段时间。</p>
但这一次，鹰师已经连续两年守在契丹与突厥的边境没有离开。一方面，长期对峙不符合鹰师的作战方式，士兵们对能否打败契丹产生了怀疑，另一方面，大多数士兵都不是来自本地的部落，他们中很多人都很久没回家，想要逃跑也不是毫无理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