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12.2(1 / 2)
拾贰 12.2
杜若听暮北说完阿史那赫蓝的条件,没做任何评价,只决定当天就出发返回九原,告诉李牧计划有变。杜若建议让魏冉再留在突厥一段时间。若不能立刻起兵,他留在漠北会比在九原更安全。
“殿下,我很快会再来漠北。”杜若驾着他们来时乘的马车,暮北去送他。
“杜先生,这么着急,真是辛苦你了。你回到九原就留在那儿吧,如果有什么变数,正好帮李将军应对。“
杜若笑起来,”殿下,你还担心李牧一个人应付不来么?“
暮北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李牧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现在关内的形势这么微妙,怕是需要杜若帮他周旋一二。
但杜若并不真的要她回答,“殿下,若出了什么事,就给九原派信。殿下还有什么需要我转告李牧的吗?“
暮北摇头。
杜若温和地看着她,“殿下,跟着鹰师出战不是个容易的活,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逞强。“他指暮北肩上的旧伤。
“杜先生放心。“
“那我就走了。“杜若拉住马车的缰绳。
“杜先生。“暮北叫他。
“殿下,还有什么事?”
“那些书,你真的不带回去?”
杜若微微一笑,“殿下,那些书留给你,就当留个对故地的念想吧。“
正元九年五月,暮北和阿史那赫蓝一起前往突厥东境。他们走之前,苾伽去找阿史那赫蓝,说她要跟着暮北一起去鹰师大营,而魏冉也想跟着自己的皇姐。可汗倒是已经同意了,他对阿史那赫蓝保护自己的女儿很放心。但阿史那赫蓝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于是苾伽对着他哭闹了一通。
“赫蓝,你说过等你和公主谈完就让她给我念书的。”苾伽哭得梨花带雨。
“你再等等。等我把契丹人打退了,我就让魏骊回来,你想让她念多少书都行。”
暮北严厉地看着他。她虽然有求于突厥,不得不暂时为他做事,但并不是他可以随意差使的手下。
阿史那赫蓝看到她的表情只是满不在乎地挑起了眉毛。
“总之你不许跟来。” 他又转向苾伽。“我,还有魏骊,现在都没功夫管你。“
苾伽见假装柔弱没用,发起了火。
“赫蓝你又骗我。等打退了契丹人,公主就要和魏冉一起走了。我要去告诉阿塔你是个大骗子、欺负我!“她转身就跑。
阿史那赫蓝冷冷地看着苾伽的背影,“你告诉她的?”他问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魏冉。
魏冉的脸红了。“赫蓝,我们等着你回来的时候,我以为马上就要走了,觉得应该提前告诉苾伽一声。”
阿史那赫蓝转头看着暮北。
“你没教过你弟弟这种事需要掩人耳目么?”他讥讽道。
暮北沉下脸。
“将军,据我所知,我弟弟是你亲手带大的。”
阿史那赫蓝不再看她了。
阿史那赫蓝和他的鹰师卫兵走得很快。暮北虽然跟得有点疲倦,但她暗暗感到十分开心。在漠北策马飞奔时有种在关内感受不到的自由。正至五月水草繁茂,举目望去,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空高远辽阔,河流清浅平缓,好像这世上的烦恼都可以被短暂地抛在脑后。剩下的,只是感受掠过的春日暖风和倾听青草的轻声絮语。
清岳,她的清岳,他在漠北除了金戈铁马,也见过这样的美景么?他若是见过,也会和她一样产生未曾预料的留恋和向往么?
阿史那赫蓝以为暮北会吃不消。他有意赶得比平常急了些,他想看看这个不同于平常女子的汉人公主到底能忍受到什么程度。但她一直毫无怨言地跟着,甚至在为什么事情感到十分愉悦。阿史那赫蓝虽然面上仍是冷冷的,实际上却有点挫败。
还有点莫名的欢喜。
“你带着书做什么?”夜里宿营的时候,阿史那赫蓝问暮北。她收拾东西的时候从杜若留给她的那堆书里随手挑了一本带上。去了鹰师大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牙帐,这书没事的时候可以打发时间,或者像杜若说的,做个念想。
“将军,我不懂突厥语,没人说话的时候可以看看书。”她道。
他挑起眉,“我不就是人?”
她放下手里的书,“那将军想和我说什么?”阿史那赫蓝隔着火堆坐在她对面,那些卫兵围坐在远处另一个火堆边。
“你没想过学一学突厥话么?”他盘着腿坐在地上道 。
暮北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阿史那赫蓝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我倒是愿意学,但没人教我。”
阿史那赫蓝拄着头,”你要真愿意学,等到了大营,我让绥真教你。“
“绥真?苾伽好像说过他是你的部下。“
“对。他也会汉人的话。”他突然想起苾伽听暮北念书时专注的样子。“你那天在和苾伽念什么?”
“那天?”
“我回牙帐那天。”
“你回牙帐那天?”暮北歪着头回忆,“那天我念的好像是……”
阿史那赫蓝一直看着她。
半晌,她摇摇头:“我记不清了。”
他有点失望,“你想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记起来了。”
“你这么在意?”
“苾伽那孩子很少那么专心。我很好奇你到底和她念了什么,能让她专注成那样。“
这个人对苾伽态度那么严厉,却在意这些小事,“你这么在乎苾伽,为什么不对她温柔点?“暮北忍不住道,“你太凶了。”
阿史那赫蓝觉得后面这话似曾相识。
“苾伽是可汗最小的女儿,受到族人万般宠爱,脾气大得不得了。若我也惯着她,她怕是要比现在更飞扬跋扈。”
暮北却并不觉得苾伽飞扬跋扈。魏骊是魏冉的姐姐,苾伽那孩子便爱屋及乌地把暮北也理所当然地当作十分亲近的人。她来找暮北的时候看到杜若的那些书如获至宝。她虽然会说汉人的话,认得的字却不多,便缠着暮北念,每念完一首,还要暮北给她讲那些婉转动听的抑扬顿挫是什么意思,暮北就一字一句地解释给她听。
“将军,苾伽说你是她的哥哥?” 暮北突然想起来。
“按你们汉人的说法,我是她的堂兄。”阿史那赫蓝发现暮北正好奇地看着自己,便接着道:“我父亲是可汗的兄弟,他和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是之前的可敦,也就是苾伽的母亲把我养大。”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多。
“之前的可敦?苾伽的母亲发生什么了吗?“
阿史那赫蓝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子映照着火光,一闪一闪的。她看上去有点忧虑。
“生苾伽的时候难产死了。她生前是可汗最爱的女人,所以她死后可汗格外宠爱苾伽。”
那是个善良的女人,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养大。可惜死得太突然,他无以为报,只能尽力替她照顾好她唯一的女儿。
暮北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而他也没有移开视线,他看到她眼里有货真价实的悲伤。
“你真的是魏冉的姐姐?”他突然问,他盯着她的眼睛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