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辞（1 / 2）

“长钧......”锦玉低低的唤了一声，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一样哀痛。

她纤长的小腿从下摆伸展出来，脸上带了一点妩媚的笑，红衣轻颤，她游鱼一般的在乐声之中舞动着自己的肢体，那雪白的身子包裹在暗红的衣袍之间，这两种颜色对比是如此鲜明刺眼，听着这靡靡的舞乐，长钧呼出一口气。

焦鱼的声音呜呜的低下去，像是风吹过山上的针叶，刺刺的微有些勾耳。那女人又变了动作，她腰肢向后仰去，头发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手臂向上高举，突破了层层朱红色，指尖捻着指细的桶状摇铃，金色的摇铃随着起伏舞动的身躯摇摆不定。

焦鱼声猛地又高了起来，锦川口中含着沙壶，配合着发出沙沙的响声。长钧仔细的听去，只感觉胸腔鼓擂，心脏按压不住的要从喉间跳出来，他侧头一闪，刮过的劲风在他脸边划过了一道细长的血痕。偎在地上的女人反身过来，朱红的浪潮下隐藏着锋利的剑意。女人吐气如兰，她反踹在长钧身后的门板上，回到了屋子的中间。

“......”

赵长钧坐着没动，颊边的伤口涌出血，他用手缓慢的擦去了，“曲是故曲，人是故人，连剑也是故剑......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不是故时了。”

锦玉挽了个剑花，不和他说话。只是侧耳听焦鱼的乐声，利落的脱掉了华丽的袖衫，接着跳起了舞步。

赵长均猛的一震，有些伤感，这曲子他太熟悉了，昭城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曲子。

这是从西余国传来的一首曲子，说是一首战歌，在西余，这首曲子通常会在出征之前被演奏，同样的，他熟知这首曲子，也是在一场恶战之前。

当今圣上，在恒天之变之前，是镇封北疆的王爷，先帝的亲叔叔。恒天之变之后，寿南王顺利的变成了大辛十二世正统皇帝，改字玄昌，先帝病逝于紫薇殿，帝都如同被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洗礼，先皇的亲信纷纷下马，而寿南王的第一幕僚正元法师被封为了国师。

而他，经历了这场席卷大辛的政变，以一个十分特殊的身份。

女人火鸟样的在屋里跃动着，她形状优美的脖子高高的昂起，手上的剑快的像是一道光影，那样一点点的悸动着的，他的心底里面曾经的感情小溪一样缓缓流动起来。

“长钧，我真是。”锦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焦鱼弹到最后破了音，发出刺耳的断弦声，好像这背负着景国君臣百姓性命的乐器终于暴怒，冰冷的魂魄被释放出来，游荡在天地之间，发出泣血的啼哭。锦玉呼出一口气，突然提势，剑尖直对长钧的面门。

不知是剑光实在凌厉，又或是剑后的美人实在夺目，长钧动都没有动，他横起手中剑生生接住了这一击，然后长剑翻转，整个侧闪过去，那把剑顺势切向锦玉天鹅般扬起的颈子。锦玉收了攻势，腰身下弯，冰凉的铁器切着她的睫毛过去，寒的让人发慌。

长钧伸手揽住锦玉的腰身，他匕首背握靠肘部想要施力截下锦玉的剑。他知道的，就是这样的结果。长钧抿着嘴，他很久没和这个人好好说过话了，如果......如果一定要这样......

两个人紧密的缠绕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蔓延盘旋的花藤，脸庞微微的错开，温暖的气息交织着缠绕在两人的颈间。

但是刺猬相互拥抱，抱得越紧，扎进对方身上的刺就进的越深。

“你看看我。”

锦玉闭上眼睛，她有些疲惫的抛下剑，那把金玉铸成的华贵长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鸣响。均匀柔软的手臂紧紧地拥住长钧的脖子，十指扣得极紧，长钧失神的凝视着女人的脸，那脸上哀殒的明显，却分外的认真，执着的冷酷。

“......”

锦川在锦玉提身刺杀的时候就不再弹了，他悄无声息的抽出琴底的匕首，双眼紧紧盯着屋里面追逐打斗的两道身影，手心微微出汗，他舔了舔嘴唇，舌上满是染唇的朱砂味。那一瞬间，他绕过琴案，对着长钧的背心刺了出去。

幽幽发光的匕首齐根的没入长钧的背心，他扑出时候有些急切，扎的有些偏，那人抖了抖，他就缓缓的松开了手。

锦玉睁开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平静冰冷，一如初见的时候。

“我......”

长钧微微出神，他眼神慢慢涣散开来，有温暖的手覆在他的脸上，他侧过头，捂住自己的前胸，大片艳丽的红色泼洒在手下。他缓缓退步，想离这地方远一点，站直了说几句话，确实在没了力气。

“是你啊。”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想张嘴告诉她让她走，怎么走，往哪里去，但已经做不到了。

“姐姐！”锦川面色惨白，他的血色都在那一刺之中耗尽了，整个人苍白的不像话，只有眼睛泛着红，和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呼气都粗了不少。

锦玉没有回他，她僵直着身子凝视地上的人，呼吸轻的可怕，像是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幻境里面，这样很久，她转身面对自己的弟弟。

“是啊。”昭城的春天过去很久了，那些曾经盛放的花朵还被人从不同的地方运到这里装点室内，这里的人徒劳的想用这种方式留下那种短暂的美丽，但是花已经枯萎了，失去了根茎，看上去还是亮丽鲜美，其实已经不在了。

锦玉用手合上男人的眼睛，自己也仰躺下去，头靠在男人温软的身体上，好像这个人还活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