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藏篇：故人（1 / 2）

无事心乱，有事心一。

这一路上，无明感到身轻意平。平时倒有闲心忧，苦于责任与私心不可兼顾，陷入困境之时，心便只放在当下。

入宫后，远远看见公子丹枫跪在明御殿前，无明大步向前，来到他身边，拂开衣摆跪下。

公子丹枫转头看他，急忙小声道：“事出无奈！”

无明不动，上身挺直，轻言：“我相信你！”

公子丹枫舒了口气：“待会儿跟你细说。”随后也学无明，挺直腰身。

跪了约一个时辰，明御殿大门打开，寺人提灯在前，国君出来，公子丹枫打起精神来，跪得更加标直。

可国君视若不见，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向左边去了。

待国君走远，公子丹枫的半身就塌下来，无明仍然一动不动。

公子丹枫侧身，一股脑道出事因：“前几日在朝殿上，大将军提到楚国丢失禹贡，今日父君心血来潮，去了藏书阁密室，竟发现有多数竹简布帛被鼠咬坏，父君大怒，密室里不可能有鼠。”

无明道：“是我们未关密室的门，鼠才窜进来。”

公子丹枫道：“是吧！下次做坏事，得周全考虑，滴水不漏。侍卫便报，昨夜有会飞的白衣人出现。可是，被捉出来又惨遭杀害的鼠仅有一只，一夜哪里能祸害这么多竹片布匹。父君便怪罪侍卫奴仆，要杀掉那两个侍卫，我听说后，急忙赶来请罪。”

“你做得对！”无明的声音平而稳。

“哎呀，我只说我一人所为，因好奇就摸进去啦。没想到，不知哪个小崽子告密，说看见我和你一起进去，恰好大将军来了，父君便告诉他，我跪在这里，只见大将军气冲冲出宫去。谢天谢地，你还活着！”

“我们被人看见？”无明问。

“不消说，肯定是公子棘的人。”

无明沉默。

公子丹枫拍拍无明的胳膊道：“你不用跪得那么好，腰多疼呀！等夜深，我们坐着休息。”

无明一动不动，对公子丹枫道：“你因我而受罪，对不起，谢谢你。”

公子丹枫笑道：“这倒十分见外呀。一起干事，一起承担，咱们可是难兄难弟！”

无明小声重复：“难兄难弟，难兄难弟，好熟悉呀！”

这四个字在他脑海的幽深处回响，想要分辨究竟是谁的声音，“难兄难弟”这四个字却飘然而逝。

公子丹枫道：“想必是我曾经说过吧。你不必硬撑，放轻松，坐下来。”

无明仍旧挺拔的跪着，眼神坚毅，神情凝重。

见他认真，公子丹枫无奈道：“谁让我们是难兄难弟！”遂决意与他一同受罪，忍受刺骨的寒风和膝盖的疼痛。

公子丹枫时不时偷懒，无明却定如塑像，决绝地跪了一夜。

天光渐明，暖和起来，公子丹枫昏昏欲睡，无明强瞪着眼。

脚步声入耳，公子丹枫转着眼珠偷瞄，国君被簇拥着从左侧走来，他立刻挺直腰杆。

国君瞪两人一眼，随即转身，明御殿大门打开，正欲进去，身后呼呼啦啦的，袭来一阵大风，卷得衣袍纷乱。

国君等人转身，惊恐不已，无明立时精神大振，是碧眼兽回来了，就在头顶不远处扇动双翼。

碧眼兽飞扑而来，侍卫立即挡在国君前面，护着国君退进大殿之内，无明使力推开吓呆的公子丹枫，自己则向边上滚地躲开。

无明向侍卫道：“剑扔过来。”无明接住剑，对公子丹枫道：“你先进殿，护住国君。”

“你怎么办，太可怕了，我要留下帮你。”公子丹枫急道，他肩膀紧缩，腿脚发抖，惊恐万分，又游移不定。

“快进去！”无明紧盯碧眼兽，大声吼道。

公子丹枫去抢侍卫的剑，听到无明大喊：“听命，进去！”他立即向大殿跑几步，然后转过身来，慢慢退行至大殿内，关上门的瞬间，无明正避开碧眼兽的攻击。

无明想引开碧眼兽，便向空旷处跑，自然是跑不过碧眼兽，可就在碧眼兽的利齿将要触及无明时，碧眼兽轻微哀叫一声。

碧眼兽转头，是一个侍卫放箭，正射中它的软腹。

那侍卫搭弓再射，碧眼兽飞去，一掌将他拍倒在地。

公子丹枫面如土色，透过门缝向外看，大队侍卫快速集结到明御殿前，个个弯弓就射，有的箭上带火，有的箭上淬毒，箭矢如雨，将碧眼兽包裹。

仅有几支箭射中碧眼兽腹部，对碧眼兽并无大害，却将它激怒。

公子丹枫四处搜寻，视线穿过箭雨，却不见无明，他忧心起来。

碧眼兽迎着箭雨冲来，似一道闪电，不停鞭打弓箭队。

弓箭碎裂满地，侍卫东倒西歪，哀哀乱嚎。

就在公子丹枫欲冲出去时，无明从天而降，他弓着右腿，拉长左腿，右手高举，手中握紧一个东西。

无明落在碧眼兽中间的脊梁上，将手中物中重插入兽身，竟只扎破一点儿皮，人被甩出三丈之远。

碧眼兽落地，低头看他，毫不在意零落射来的箭，前脚掌跺跺地。

以为碧眼兽将扑过来，无明挣扎着要爬起来，胸口扯得生痛，又摔下去。

它却只是稳住健壮的四肢，张开血盆大口，呼出腾腾热气，涎水从利齿间嘀嗒落下，被滴到的石砖腐化成灰。

无明滚地几圈，见碧眼兽步步走来，眼见着碧眼兽的碧眼竟变成赤红色，他硬撑着爬起身，还踉跄不稳，碧眼兽加速飞来。

他在碧眼兽身躯的阴影之下，爪子快要触头，却无力逃开。

无明想拼一把，忍着胸口的疼痛，向上跃起，用金枝玉叶去刺碧眼兽的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