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2 / 2)
他等了几天,见这些人没有来为难,心下稍安。他随即进宫面圣,没想到永庆帝说莫刑对他大为褒奖,竟派他做了禁军参军。明知道事情不对,他也只能领旨谢恩,果然不到一年,就被莫刑寻到错处,被罚到边境来了。明面上却不说是罚,是委以督军重任。可是打战的是雪龙山另一边,他来这个太平的边境又有什么督军的必要?
寸寸光阴,无声划过,却比风沙还要可怕。他慢慢的习惯这里的一切,也渐渐忘记过去的那些人,可是明月当空,无时无刻不提醒他,那些牵挂羁绊是放不下的。
到了第三年,久不通音信的他忽然得了三个消息。不用多想,就知道那是莫刑故意透露的。这些消息就好像瞄准他心窝的利箭,一箭快过一箭。他家本就人丁不兴,恰逢黄河水灾,这一次祖父祖母,叔叔婶婶和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再加几个忠仆,都一齐丧命。齐御风想要回来,违抗军令又如何,如今早已了无牵挂。
他正在考虑是否要抢了粮草马匹离开的时候,又收到了第二封信,是与他青梅竹马的郑秀莹写来的信。两家都在一地,既然有水灾,自然谁也躲不过。信中称两家都是一般情况,郑家只留她父女二人,称已觅得良缘,希望解除婚约。
他想了许多天,也看了很多次信。她定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写的这封信。想不出锦衣玉食的她,一旦颠沛流离会是何种模样。说到底是他不能及时迎娶,才让她如今落入这般田地。
第三封信是师弟乔东寄来的,一张纸全是泪痕,只写着恩师杨九如忽患疾病,已然离世。老人家临终之前念念不忘塞外的他,希望他一定要等下去。
乔东是一个非常能忍的人,要他哭比杀他还难。师父的死一定有蹊跷,但是他在信里不敢说。谁会相信一向身体康健,武功独步天下的钓雪老叟会这样简单的死去。
齐御风再也安耐不住,他必须要回去。如今恩师不在,家破人亡,朝廷也不能怎样。他计划好了一切,准备要动手的前一天,忽然被允准回京。
他现在是从四品的官职,但早已无所谓了。最要紧的仍然是家人的后事,还有师父的死。
他离开了大漠,却不知应该何去何从,回到残破不堪的家,能看到的只有齐齐整整的灵位。
“齐小子,你可回来了。这街坊邻里都被水冲跑了,只剩下几个活人。那会儿秀莹正好去山上的庙里给你祈福,她爹不放心就一起去,没想到因祸得福,郑家也就剩下他们父女两。你家里人这些后事都是秀莹和她爹帮你料理的,之后他们的银子所剩不多,就说要去岭南的山北县投亲。
他与郑秀莹自小就定亲,两个人对彼此的情意如何也说不上。他一直视她做亲人,如今哪怕明知她觅得夫婿,也想亲自去看一眼。何况师弟是从云南寄来的信,途中难免路过岭南,正是顺路。
二十二岁的齐御风,就这样孤身前来山北县。他一生最为不解的便是那些寻死的人,要知道在边境大漠,有多少人是想要活下去却最终伤重无效,同时又有多少哭喊着想要重新上阵杀敌,却被迫回乡的伤残兵卒,渴望有一具完整无缺的身躯。
他看到河里的人,辩不出他的死活,便已出自本能的跳河救人。索性师父当年教过他泅水,倒也方便得很。怀里的少年看起来文弱得紧,与师弟乔东年纪相仿,不过两人截然不同。
齐御风知道这个少年的气息微弱,怕是撑不到他们上岸找医生,便暗自运起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他仔细端详,只觉得少年的眉宇之间凝着一段化解不开的愁苦,不知道小小年纪到底有何烦恼,竟致于此。
那手腕上的伤痕显然是瓷器割的,莫非是自寻短见吗?在帮他换衣物的时候,他早已发现这个少年身上的种种痕迹,这和军中那些好龙阳的人一般无二,当下视若无睹。
少年梦中时不时流泪,口中一声声的喊着少爷,语气满是凄苦。齐御风的手被他牢牢拽紧,只觉得尴尬无比。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