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2）

手机里嘟嘟的声音一秒钟响一次，五秒钟，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直到无人接听的提示响起来，胡余生终于将刚才鼓起的一口气泄完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望着手机，就那么靠在书架上，勇气这个东西，总需要看见回报，才能一直持续，否则，就像是入春后的雪，边下边融化，留不住的。

胡余生将书放回书架上，捏着只有两行的信，倒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当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杂乱思绪变成一团乱麻，成了催眠符咒的时候，电话铃声将他惊醒，他眯眼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几乎跳起来。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言的电话。

胡余生顿时感觉呼吸有些不畅，像是进了个气压不正常的地方，外面的空气吸不进去，肺里的二氧化碳吐不出来，伴随着狂跳的心脏，大冬天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周杰伦的《七里香》已经响到了高/潮,胡余生才大梦初醒一样手忙脚乱地摁了接通键。

“胡余生。”是他一直放在心上，萦绕在脑子里的声音，她的声音清冷而干净，像是山谷间清冽甘甜的泉水。

“言言。”狂跳的心脏渐渐缓下来，喉咙却还在发干，胡余生声音显得有些虚。

两人一人一个称呼，就这样沉默了，似乎离别太久，不知该怎么寒暄。

胡余生清了清嗓子，又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勇气有回应了，便一瞬间水涨船高。

“言言，我好想你。”

感情的阀门打开了，不受控制地宣泄出来：“你走了也不来跟我说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生气，竟都是委屈。

这样一句埋怨，让不言心里舒服很多，半年前是她不言不语的就走了，纵然胡余生不是她的什么人，但过去的一切就能抹干净吗？她的确有顾虑，但“为你好”三个字，就能抹掉一个人所有的付出吗？

“对不起，是我不对。”

不言一服软，胡余生才发现自己满口的情绪，细想一下，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小媳妇，还是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媳妇，他无奈地轻笑了一下，他的言言，哪里舍得抱怨。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猜我在哪儿？”

“早上的时候，我舅舅说同学来了，是不是说你？”北京时间的晚上，正是西半球的早上。

“嗯，我睡在你的床上。”

不言感觉脸上烫了些，心想舅舅也实在是胡来，怎么叫他睡在她的房里了？又一想，舅舅又哪里会讲究那么多，她来美国之后，胡余生应该是第二次到她家，高中的时候也去过几次，舅舅怕是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只想着把最好的给他了。

他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你怎么，住在我家了？”

“跟舅舅聊天忘了时间，错过最后一班车了。”

“谢谢。”

没头没尾的一句，胡余生差点听蒙了。

“谢什么？”

“今天除夕，舅舅一个人，谢谢你去陪他。”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往她家里跑，多半是特意去看舅舅的，她当初不辞而别，胡余生却替她想着舅舅一个人孤单，跟舅舅能聊什么？舅舅一句话能说半天，又怎么可能会聊天聊到忘了时间，故意留下来的可能性更大。

“不要跟我说谢谢。”

“那我怎么表达感激？”不言话语里带着点笑意，很明显，胡余生听出来了。

“那……每天跟我打电话好不好？”

不言抿嘴笑了一下，望着自己手中的笔：“好。”

冰释前嫌只需要一个电话，却花了那么多时间来铺垫。对于胡余生来说，只需要一点点的承接，他就能有勇气继续往她的方向走，一直到伸手就能触及为止，不论她为什么会追着池安跑，不论她为什么那么在乎池安，即使这辈子都得不到一个解释，他都相信不言，她是有原因的。

说来也奇怪，整个高中，不言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大在乎，但只要跟池安有关，她又比谁都关心，这种关心，一般人感觉不出来，若不是他缠不言缠得紧，大概也发现不了，但无论不言对池安怎么样，他就是不相信她是因为喜欢，没有理由，直觉如此。

就算池安去美国，不言也跟着去了，他仍然不会想到那是因为喜欢，青春期的喜欢不会如此疯狂，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知道一定有原因。

“胡余生，我要上课了，老师进来了。”

胡余生从那个“好”字带给他的欣喜里回过神来，听见手机里传来一串叽里咕噜说英语的中年男声，他抓了一把贴着头皮的着极短的头发：“好。”

不言挂了电话，试图收心听课，但好像有点困难，她的心思一直不受控制地往外飘，耳边叽里咕噜的英语怎么也进不了耳朵，她撑着下巴笑了笑，像一朵生在阴暗处的蔷薇花苞，忽然有一片阳光照了过来，她打开了一片花瓣。

十八九岁，人生还有那么长，有点挂念多好。

胡余生更睡不着了，他将那只有两行的信看了又看，靠在不言的床上，将不言的音容笑貌在心里滚动似的播放一遍，思念仿佛长了翅膀，一直飞到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