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2)
胡余生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半过了,最后一班车八点钟。他屁股挪了挪,正准备起身。抬眼对上舅舅带着老实憨厚的笑意,将一块鱼肉夹着放进他碗里。
胡余生咧了咧嘴,恬不知耻地拔高了自己的重要性,点开手机屏幕给他妈发短信:
“同学要唱歌,可能要通宵。”
余芳女士还在将长城砌了推推了又砌,随手回了句好。
八点过,一桌子菜又一次凉透了,两个人终于将桌子收拾干净,打开了电视,春晚已经开始了第一个节目,台上以人数来彰显热闹,满舞台红红火火的舞者,蹦跶着欢快的舞蹈,原来热闹是可以排练导演出来的。
舅舅家的电视一直是催眠用的,再加上晚上喝了不少酒,没几分钟就开始打瞌睡了,李多嘴也不多嘴了,窝在胡余生腿上已经睡熟。
胡余生拍了拍舅舅的肩膀,他睁开朦胧的眼睛,一时间似乎不知今夕何夕,有些愣愣,却在抬眼看见胡余生的一瞬间,展开一个淳朴真诚的笑容。
舅舅指了指不言的房间,告诉胡余生可以睡在那里。
舅舅没受过教育,没有那么多讲究,胡余生是不言的同学,来看过他好多次,他便将他当成自己人,自己人,不必计较那么多。
舅舅睡前在不言的床底下拖出一只大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床厚被子搁在床上,那是不言的冬被,她走的时候,夏天才刚到。
舅舅一睡下,胡余生也懒得看那吵吵闹闹的春晚了,关了电视去了不言的房间。
他从前来不言家,也就是门口看看,没正经观察过她的房间。
这一进来,想到自己还要睡在这里,整个人有些恍惚。
不言房里摆设简单,一张单人床,像是木匠手工打的,样式老旧。
一张旧书桌,上面没有东西,想必不言走之前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桌边一个旧书架,上面还整齐放着她的书,有学校里的课本和资料,也有一些课外书籍,不言经常上课的时候看闲书,他成绩好,老师不管。
胡余生看见一本眼熟的,伸手抽出来,是她离开之前,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他爹的老朋友那里弄来的那本买不到的绝版书。
连这本书,她都没带走。明明那时候她找这本书找了好久,现在就这样被丢在这里了。
他心里忽然寂寥起来,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陪她舅舅过年又算个什么。
胡余生抬头在书架上继续找,他记得她那天中午去池安那里也带回一本一模一样的书。可是书架上没有了,只有一本。
难道……
她带走了一本?
那留下的……是谁的?
胡余生将那本书捏在手里,他想打个赌,赌自己的一腔深情,是否是个笑话。
他记得他找到的那本书,第一页沿着两个斜角破成了两半,用一段透明胶粘着,却粘的不平整,皱皱巴巴的很是难看。
他将书翻开,书页虽然陈旧泛黄,但第一页却是完好无损的,胡余生卡在喉咙里的一口气终于缓缓吐出,找到了一丝丝的安慰,却又笑话自己,这算个毛安慰。
他将书随手翻了两下打算放回书架上,却掉下什么东西,落在他脚边。
胡余生低头一看,只见一只信封背面朝上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翻过来,“胡余生”三个字闯入眼帘。
他愣了片刻,随即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欣喜,难道是不言给他的信?
胡余生没多想,将信封拆开,别说什么隐私不隐私,尊重不尊重,现在就算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要拆开来看。
只见信上写着:
胡余生,见信如唔。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美国,但又好像非去不可,有很多事情,我不能跟你解释,甚至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我知道,我若就这样走了,你会难过,我也会难过……
信道这里戛然而止,她没有写下去,她大概有很多话想说,铺了三页信纸,最后却就这么了了两行,就停笔了。
即便如此,胡余生还是觉得这半年多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顿时就像舅舅吃饭时在屋外放的那个烟花一样,炸成了灰烬,心脏终于跳得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所有的顾忌和失落都化为乌有,原来,只要这么一句“我也会难过”,他就足够了,他就能笃定不管三年还是五年十年,又或者是一辈子两辈子,他一门心思投注在她身上,都是值得的。
胡余生几乎像是一个从被小养在笼中的麻雀,有朝一日被放出来了,却忘了该怎么飞,只在笼子口徘徊着不知所措。
他摸出手机,犯傻似的将自己草稿箱里的短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傻笑,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傻小子,看着心上人的信息甜到不行。
胡余生拨出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整个心脏都在颤抖,等着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像一只等着鱼上桌的猫,急切而又有些忐忑,生怕主人不给吃。